作恶[刑侦](8)
谢珹那时候也是个目中无人年轻气盛的少爷,到哪儿都是横着走,谁见了都要点头鞠躬向他问个好。但就在被余金凤用鼻孔扫过之后,谢珹瞬间觉得论起装逼真是人外有人,自觉甘拜下风,也因此对她留了一些印象。
而此刻这个谢珹印象里高傲得跟王母娘娘一样的女人跪坐在地上哭花了妆,头发也乱糟糟的,哭闹声如同指甲从黑板上刮过一样尖锐,嘴里不断地爹啊娘啊地叫,反反复复地责问自己:“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刘赟现在也无暇顾及妻子,西装外套脱了随便放在长椅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歪在脖子上,半点风度也不再管了。红着个眼圈,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呜咽来。
谢珹刚想迈出去的步子停住,摸了摸耳朵,转身问梁迟煜:“霍璇琳回来没有?”
梁迟煜看了看日期,说:“还有两天才回。抚云市那边的公安质量一向不如嘉余市,这次阿琳去交流学习,那边估计不会这么轻易放人。”
谢珹闻言狠狠揉了揉太阳穴,霍璇琳脾气好,又能说会道,谢珹一度觉得她哪天当不成警察也可以去做什么金牌调解员之类的工作。她是队里唯一的女刑警,专门被谢珹指使着处理他本人不想亲自处理的一切事务,用得格外顺手。有她在,总能将死者家属安抚得很好,最差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两边人大眼瞪小眼。
可关键她现在人在遥远的抚云市,一时之间竟然也找不到能代替她的人。谢珹边暗骂抚云市那边净给他添麻烦,想了想,还是说:“找两个温柔点的女警来安慰安慰这二位吧。”
“对了,”他停顿了一下:“你已经知道老陈说的今天有新同事来的事儿了?”
梁迟煜点头:“对,资料我发了你一份,估计您老人家还没来得及看。”
“梁卿家甚知朕心。”谢珹说:“那她怎么还不来,就算今天是礼拜天——算了,礼拜天确实不上班,明天再提她,资料我晚上有空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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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走到解剖室门口,便听到里头一男一女交流的声音。潘远哲难得语气温柔,详细地介绍着化验结果,活像被夺了舍。谢珹和梁迟煜齐齐止住步子,互换了一个“他是不是鬼上身了”的眼神,然后好奇地推开门。
声音更加清晰起来:“致命伤就是脖子上这条五公分的刀口,划破颈动脉失血过多。没有别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痕迹,是一击毙命。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十点,第一案发现场就是城南公园那片发现尸体的草丛。”
“她死前的模样,倒是震惊大于恐惧。既然能约她晚上十点出门,那一定是熟人,否则她不可能毫无戒备地就出去。估计是没想过对方会杀她。”女声不是那种甜甜的温柔的音色,有些低哑。
他们往里看去,中央放着解剖台,尸体的身子被白布盖着,只留下头颅在外,血迹已经被擦干净,脖子上的刀口清晰地显露着。
站在旁边的除了潘远哲,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陌生女人。
谢珹本人约摸有一米九,被大家笑称不知道是吃了哪个牌子的金坷垃长大的。平时队里的女警都得仰直了脖子看他,而面前这个人却比平常女生更高一些,几乎有一米七五,她只微微侧头,轻轻瞥了谢珹一下,随即又收回目光。
她细长的眉下是一双半垂着眼帘的凤眼,却不露半点风情。明明周身的气质清冷至极,五官却生得分外明艳。皮肤很白,却是有些病态的苍白,恰好身材纤弱,很有些弱柳扶风的古典美人气质。
谢珹愣了一下,退出门又看了看头顶的牌子,确定这里是解剖室,然后诧异道:“死者还有别的家属?”
潘远哲闻言转过身来,不满道:“你怎么不敲门?解剖室是你家?”
谢珹抱拳做了个拱手的姿势,谦虚道:“不敢不敢,是您家。”
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潘远哲顿时无话可说,转头对钟愈说道:“让你见笑了。”态度谦卑,活像在给上级打报告。
谢珹更加好奇,问道:“这位是?”没听说上头最近派人来视察啊。
钟愈这才正眼看了谢珹一眼,他的鸭舌帽盖得很严实,眼睛被阴影遮挡住,下半张脸又被口罩完全遮盖,整个一犯罪分子的标配形象。浅蓝衬衣,西装裤,分明就是白天见过面的那位飞刀侠。
飞刀侠扔飞刀的准头不错,一看就是有真本事的。但是他虽然穿着整齐,浑身透露出来的气质说像三好市民,不如说是片儿区的混混头子,一撸袖子就是左青龙右白虎那挂的。
他竟然是个警察。
梁迟煜仔细瞧了她几眼,突然想到今天收到的邮件里贴着的她的二寸照片,恍然大悟道:“哎,你是不是新来的同志,叫……钟愈?”他挠了挠头,“今天白天在新华街的那位女侠——不是,见义勇为好市民,也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