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月(51)
刘皇后犹豫了片刻,道:“臣妾平日忙于后宫之事,子烨的功课多是长倾在辅导,若是单论才学,也算是极佳的。”
她含糊其辞,不作表态,盛仁安捂着胸口又咳了两声,随后摆摆手,让她不要再梳了。
他靠在引枕上,盯着彩绘日月蛟龙的藻井,叹道:“自古多少皇位之争,引得手足相残、血流成河……朕本以为,自己的儿女个个儿读得圣贤书,会不一样,到底还是想错了。”
刘皇后听罢,轻声宽慰:“陛下多虑了,如今这些孩子们不是都好好儿的吗?”
盛仁安浑浊的双目一动不动:“朕记得,赵淑妃生前也是个端方贤良的人物,怎么却生出这样一个残害手足的混账东西。”
刘皇后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一时思绪纷乱。
她不知道盛子烨又背着她干了什么事情,如今盛仁安明着在说死去的赵淑妃,实则是在打她的脸,十年过去,就教出这么一个混账。
刘皇后沉默了片刻,道:“子烨心性不稳,容易意气用事,确实难担得起明君二字。”
盛仁安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里的淤痰,道:“既然皇后也这样想,那储君之位,朕便另择他人了。”
离开万寿宫,刚出垂花门,刘皇后雍容矜持的身姿仿佛又添了几分防备,她微微顿步,便见远处的绿荫园里立着一个人,像是在等她。
盛子烨看着刘皇后带着一批宫人欲盖弥彰地走过来,不屑一顾地笑了笑。
他走下踏跺,行了个礼,与刘皇后并肩走着。
“父皇的身体可有好转?”盛子烨轻描淡写地问。
刘皇后脸色不大好看,道:“你若真的担心你父皇的身子,就该亲自去看。”
盛子烨好笑道:“母后这是哪儿的话,如今父皇越发不待见儿臣了,我若去了,不是平白让他生气吗?”
刘皇后脚步一滞,凤目微露锋芒,盯了他片刻,道:“随本宫回凤华宫。”
盛子烨笑吟吟看着她:“正有此意。”
半炷香后,凤华宫内,一盏玉瓷摔地,迸发清脆响声。
李嬷嬷迅速关上房门,朝守门的宫女使了使眼色,带人默默退去。
刘皇后一拍桌案,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你父皇身边安插线人!”
她刚才与盛仁安的对话,想必盛子烨也全知道了,所以依他的性格,当下才会立即来找她。
盛子烨像是被她盛怒的反应给惹得心烦,紧了紧眉心,道:“母后何必这么大火气,若是让人听去了,岂不是怪你教导无方?”
刘皇后听罢,怒极反笑:“本宫早知你野心勃勃,但你的能耐配不上你的野心,你父皇如今无意立你为储君,也是你咎由自取。本宫养育你十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别不知好歹!”
盛子烨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反问道:“母后难道就不想知道,父皇说我做出的手足相残之事,指的是哪一桩吗?”
刘皇后一愣:“你究竟干了什么?”
盛子烨很喜欢她现在的反应,阴鸷地笑了笑:“长平。”
刘皇后:“长平不是回洛阳探亲了吗?你……”
她瞪着盛子烨,不可置信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盛子烨理了理袖子,叹气道:“她太吵了,我想让她永远闭嘴。”
刘皇后听罢,睁大眼睛,气得声音微颤:“你……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盛子烨嗤笑一声。
刘皇后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玉儿才刚满十五岁,平日有些小姐脾气,任性了一些,但为人简单,根本不足以挡他的路。
盛子烨道:“你没必要知道原因,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动她,也可以动你的宝贝女儿,不过稍微多费点儿时间而已。”
刘皇后脸色一变,十指紧握,气得浑身发抖:“你敢?”
盛子烨勾唇:“我敢啊,我连盛泽宁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她。”
他派人刺杀盛泽宁的事情,刘皇后也调查过,略有一些了解,如今看来,恐怕是盛子烨故意让她“了解”的。
刘皇后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太陌生了,十年间,她根本不曾完全认识过他。
她以为盛子烨就是个自视甚高、行为乖张的废物,实际的能耐并没有多大,可现在看来,他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她沉吸一口气,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盛子烨笑了笑:“我就喜欢这种直接的方式。”
他站起身,道:“下个月十五,你该和父皇去一趟广济寺,为国祈福了。”
一句别有意味的话,刘皇后脚底发虚,广袖遮掩下的素手撑着桌沿,才支撑着她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