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下班的池爸爸走了过来,他揽住刘子琪的肩膀,担忧地说:“老婆,你这么大的肚子,别到处走了,坐下来歇息会,池郁,别拽着你妈妈,松手。”
在爸爸严厉地呵斥下,小池郁慢慢收回攥紧刘子琪的手。
池爸爸搂着刘子琪有说有笑地往客厅走去,俩人不知谈到什么话题,池爸爸突然半跪下来,耳朵贴上刘子琪的肚子仔细聆听,忽然池爸爸面露欣喜,抬头看向刘子琪:“孩子在踢我。”
刘子琪掩唇咯咯笑了起来。
小池郁站在房间门口,静静地将这一幕收进眼底,随后转身回了房间。
房间安静无人,空空落落,只有池郁一个人,就像过去很多年他每个独处的日子那样。
小池郁坐回桌边,慢慢地将桌上的拼图拆开。
刘子斯的那句话虽然简简单单,可小池郁十年未尝母爱亲情,脆弱而敏感,别人随口一句话,就能让他倍感无措不安。
第二日,小池郁上学,放学时天空下起了大暴雨,没带伞的同学们纷纷打电话给家长,让爸妈来接自己。
小池郁先给爸爸打去电话,可池爸爸忙工作,没有接。
小池郁犹豫片刻,给刘子琪打了通电话。
刘子琪语气为难,她想去接池郁,可身怀六甲的她行动实在不方便:“小郁,你自己打车回来好不好?”
若是平日,小池郁会立刻说好。
但是那天,想起昨天刘子厮的话,小池郁突然就委屈了。
情绪崩溃时就如洪水决堤,怎么也压抑不住,小池郁哭着对电话说:“可是我的同学都有人来接,只有我没有,只有我……你是不是不愿意当我妈妈了?”
“我不是啊,我愿意的!小郁乖!别哭啊,妈妈这就来接你,好不好?”刘子琪吓了一跳,连声安抚池郁。
小池郁哽咽:“好,我等你。”
“嗯!妈妈这就来!”
那日,小池郁坐在无人的教室,听着暴雨敲窗的交响乐,晃着腿静静地等着。
等他的妈妈来接他回一个温暖的家。
可是刘子琪没有来。
雨大路滑,她在学校门口摔了一跤,流产加上大出血,进了急诊手术室,性命垂危。
那天,池爸爸签完病危通知书后,在手术室门前甩了池郁两个巴掌。
愤怒的咆哮,在每个无眠的夜晚,响彻池郁耳畔。
“如果你没喊她出门接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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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如果我没叫他出教室……他就不会摔下楼,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对不起,如果我没喊她出门,她就不会摔倒流产,对不起。
宿舍里,池郁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希望恼人的哭声吵到付故渊,所以拼命压抑,却将哭腔变成了喘不过气的抽噎。
付故渊一直没说话,池郁不敢看他,泪水模糊了池郁的视线,落在宿舍地板上晕出不雅观的水渍。
“可是……”
终于,付故渊缓缓开了口。
夏日暖暖清风徐来,温柔地抚开窗扉,将付故渊的话,吹进池郁怀里。
“那是意外啊,不是你的错。”
池郁微愕。
片刻后,他下意识地揽责:“……如果不是我叫她出来……”
“不是的。”付故渊打断他,笃定无疑地说,“意外就是意外,意外发生在生活每个预料不到的瞬间,与你无关。”
池郁突然嚎啕大哭,他仿佛顷刻间崩溃,双手按住眼睛,除了痛哭再无法顾及任何事。
对不起,他不知道学校门口的那块砖松动了。
对不起,他真的很希望那天,刘子琪能来到教室,高高兴兴地牵起他的手,将他接回温暖的家。
就在池郁哭得几乎快背过气的时候。
有人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付故渊双臂收紧抱着池郁,他没有说话,只是轻拍着池郁的后背。
少年的衬衣午时刚换,有股淡淡的洗衣皂荚的香,内疚自责的深海太冰冷绝望,而这个拥抱有人间能触及的温暖。
池郁依旧无法原谅难辞其咎的自己。
但是这刻,池郁突然觉得曾经不再面目狰狞,他有了勇气去直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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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午时正是骄阳似火的时候,大多人都不愿出门,而老旧小区大铁门前的上坡路,项青梧哼哧哼哧飞快地踩着自行车。
他找了个空地,锁好自行车,轻车熟路地找到一栋单元楼,爬上六楼后敲了敲右边的门。
门一打开,项青梧精力满满地打招呼:“阿姨好!阿白呢?”
“青梧来啦。”白妈妈弯眸招呼,“鸣风在房间呢。”
“阿姨我看看他。”项青梧进门,脱鞋换鞋,跑进阿白房间,一气呵成,顺得跟在自己家似地,“阿白!好点没啊!哥哥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