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怎么办?
七月初一下午,醇和园勤政殿。
冷气氤氲的假山冰雕旁,摆着一张玳瑁小几,小几上是一张上好的白玉棋盘。
棋盘两端坐着两个眉眼精致的年轻人,面西而坐的是当今昭和帝,另一个是其表弟萧复。
萧复落下一子,说道:“陆洲知府来消息了,说慕容飞去世时身边无人,马匹和行李不知去向,找不到落水的真正原因。另外,陆洲那几个官员至今未发现异动。”
昭和帝道:“这些都在你意料之中,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慕容飞是他的亲信,死得这般蹊跷,背后的阴谋也一定巨大诡谲,绝不能等闲视之,交给萧复处理最是恰当。
萧复吃掉昭和帝的八个棋子,不紧不慢地一一拿掉,“臣暂时没有头绪,打算先看看慕容……商澜再做打算,她现在被慕容家赶出来了,自立女户,臣请皇上给道旨意,恢复她在六扇门的差事,以便她行事。”
昭和帝按住他的手,“慢着,我悔棋。”
萧复冷酷地拨开,“落子无悔。”
昭和帝挺了挺胸,“朕是皇帝。”
萧复道:“我是皇帝的表弟。”
“臭小子!”昭和帝抬手在萧复脑门上弹了一记,“表哥打表弟天经地义。”
萧复把剩下的几个子拿走,道:“打可以,棋不能让。”
“臭小子。”昭和帝又骂一句,大手在棋盘上一通胡掳,“没意思,不玩了。”
萧复道:“玩不起。”
昭和帝道:“小气鬼。”
二人一边斗嘴一边起了身,移驾太师椅,小太监上了凉茶。
昭和帝抿抿修剪得漂亮精神的八字胡,说道:“杨氏把一个孤女赶出来,未免太没风度,那丫头情绪如何?”
萧复指了指殿前月台上锃明瓦亮的铜龟,“她没什么,在南城金鱼胡同租了间厢房,还托人在瓷器铺子找了个活计,情绪比那玩意还稳当呢。”
昭和帝皱起两道剑眉,道:“这是什么话?”他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样更没人敢嫁你了,惜香怜玉啊,大表弟。”
萧复抿起薄唇不再说话,他要是会怜香惜玉,岂会单到现在?
他今年二十五,情路坎坷。
指腹为婚的孩子没活到三岁;十四岁时家里定下的姑娘爱上了表哥;十五岁时他去了一趟南方,回来的路上杀了二十几个山匪,剑都卷刃了;十六岁在边关抗击天水国入侵,坑杀数百俘虏,这两桩事情吓退了无数适龄对象。
再之后,他做了锦衣卫指挥使,在京城提他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啼。
“大表弟,你家长辈不好,不代表所有女人不好,像朕的母后,你亲姑母,她不好吗?还有朕的皇后,大度雍容,从没跟朕红过脸。女人如水,冷了会结冰,热了才柔软,你不妨温柔小意些,人心肉长,只要你……”
昭和帝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一阵,萧复仍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他只好停下话头,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婚姻大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朕帮你挑了个不错的姑娘,择个吉日就给你指婚。”
昭和帝对萧复自称“朕”时,通常代表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萧复这才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问道:“哪家的姑娘,漂亮吗?”
第7章 复职
大夏朝与明清相仿。
京城叫宁城,位置在现代的南京一带。
商澜是北方人,租房时想起了苏轼的诗:“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当然了,她只是一个搞刑侦的女警,并没有大文豪苏轼的境界,之所以喜欢竹,纯粹是新鲜感作祟。
金鱼胡同不是正儿八经的胡同,街道前有一条丈余宽的小溪,溪水边栽了不少竹子,风景优美。
环境好,租金也贵。
东厢房十几平米的一间小屋子,月租八百文,这还不算什么,据说大比年年初时会涨到三两。
原主在六扇门当差一年,每月进账三两。虽说赚的银子都自己拿着,一整年下来也不算太少,但去掉每月固定花费、出差陆洲时的额外消费,以及买瓷器的钱,剩下来的不多。
商澜总共还有三两碎银。
她之所以敢把房子租在这里,是因为萧复借她的五百还剩三十八两。
背着五百两的巨债,企图靠打一份每月一两银的短工来还,真的太难了!
商澜叹了口气,卖力地把装瓷器的木箱子从马车上卸下来,再一箱箱搬到铺子后面的库房里。
五趟走下来,后背全湿。
商澜用袖子擦了把汗,搬起第六箱。
“慕容……商澜!”有人在马路对面喊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