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渣父(3)
“昨天有点事,心情不是太好。”他一边吃着一边小声嘟囔着。我看了我妈一眼,我妈嘴角挤出一点微笑:“快吃饭吧,一会凉了。”这事便不了了之。就此谁也没有再提。
他不发脾气的时候依旧是我崇拜的父亲。我能原谅他的所有,即使他对我妈不好。
吃过早饭,每天的行程都是一样的,我继续出去撒野。自从我不念了,我便开了一间台球室,其实都是自己玩的时候多,还有几个闲散的农村人,一来二去都混得很熟悉了。妈妈的饭店也不开了,因为我爸很久不跟我妈去市里进菜,很多事情一个女人她照顾不来,转让给了别人。我爸呢,每天西装革履,电话不停,我问我妈他每天都做些什么,我妈说她也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我妈是不敢问。
日子还是这么过着,突然有一天我爸叫来了一伙人,在我家打麻将的打麻将,推牌九的推牌九,一晚上,我妈给他们端茶倒水,茶水钱收了一万之多。自此以后,我爸就对我妈说,“你开间麻将馆吧,我去办手续,你别管我在做什么,你坐在家里收钱就得了。”那一年我17岁。
2007年,麻将馆才刚刚兴起,正规手续也简单好办。何况我爸认识的人都是手眼通天,结识的都是达官贵人,我觉得我爸太了不起了。17岁的我一点都没有因为我不去努力学习而感到一丝的后悔,我每天游刃于这些大人之间,每天跟我妈一样看着他们使眼色,玩权术。人数不够的时候,我跟我妈都会上去玩一场两场,台球室我也关了门。那时候我爸一样在家的日子很少,他换了更好的丰田车,每次都有不同的叔叔给他开车,每晚我跟我妈妈都会有多则一万两万、少则几千的收入。我自己也暗暗地攒了些钱,买衣服、买手机,那时候什么流行穿什么,可能你还是个高中生,再有钱的人家也不能件件衣服是品牌,我都已经屡见不鲜。
我妈也开始打扮得像是城里的贵妇,别人看见我家都用羡慕的眼神。我妈气色也好了起来,偶尔也还是见我爸一言不合就骂我妈,我妈还是一声不吭,但是她已经不在计较,可能是钱的作用吧。总之,这样的生活,我们都不在去过问过多我爸的事情,有时候觉得他的回来多少又有些尴尬,仿佛这里不是属于他的家。
一天晚上,如往常一样,吃过晚饭这些人都来我家打麻将,我爸难得在家,他在家我就出去三番四次想开他的车,男孩子嘛,总是对车感兴趣。车里一个叔叔他也姓王,让我叫他王叔,他便教我开车。
“眼睛看前方,离合,挂挡,给油,走——”
我学得很快,一转眼都开出了十多里,秋天的晚上,路上没什么人,他便跟我闲聊了起来。
“我跟你爸都是患难与共的。”
“是吗?叔叔。”
“是啊,我们是在大梗家屯一次牌局上认识的,那时候我输了50万,急得我汗‘哗哗’往下淌。是你爸,背后掐了我一下,我一下在恍悟,对方出老千,这样我才没输钱,弄了个白玩。”
他讲得津津有味,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才知道我爸,我的父亲竟然赌博?
我心里告诉我自己,他只是去看热闹,不会玩的,他没有那么多钱。
接着这个叫王叔的人继续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你爸,在道上,那是名人,没有不知道他王川河的。多大的社会大哥他都见过,多大的牌场他都去过。最多的时候他赢了80万。”
我的心又惊讶又害怕,惊讶的是这么多钱,我们是不是能过上好日子了;害怕的是他好像从来没有往家里拿过一分钱,这几年的开销都是我妈开饭店,开的麻将馆的钱。到是听见过他问我妈要钱,让我妈几万几万的拿给他。
我假笑地回道:“我都不知道我爸这么厉害呢。”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喂大哥,好,这就回来。”
他按了电话,笑嘻嘻地对我说:“你爸,让快点回去。”我踩了刹车,对他说“叔,你开吧。”
我俩对调了位置,他仍笑嘻嘻地对我讲:“今天晚上又有大局了。”我没有说话,耳边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想着回家一定告诉我妈……
十五分钟,当我到家的时候,我爸已经焦急地站在门口等着车了,看样子没有第一时间让他走上他心里很不舒服。我没有说话,低头进了屋,他径直走向副驾驶,车灯从门上的玻璃一闪而过,无影无踪。
我呆坐了两个小时,11点半,家里的麻将局散了,人都回家了。我的认知里在我们这里玩的牌九都是很大的了,一场输赢就成千上万,我不敢想象我爸的牌局到底一场是几十万,几百万?从来都没想过的数字。我妈一边收着麻将,一边扫地、收拾杯子。抬头看向我,好像在问我呆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