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70)

苏云：“那你下这盘棋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一听苏云这么问，苏和更坦然了：“我的目的，就是为了钱。”

这么开诚布公，反而有一种“我就是这样臭不要脸你奈我何”的感觉，苏云又是生气。

这是封建社会，又不是资本主义社会，要那么多钱干嘛？

苏云皱着苦瓜小脸：“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苏和看着她，以着从未有过的认真，道：“我要养兵。”

苏云一愣。

你生在长在大梁，那你有真的了解过大梁吗？

你的周遭醉生梦死，夜夜笙歌，那你看不见的地方呢？可既然都是你看不到的地方了，那你能看到有多少人吃不饱饭，直接饿死吗？

下面的地方，你看不到，那上面的世界，你见过吗？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你看，这是一个泱泱大国，其实，内里早就烂了！

苏和，镇国大将军，常年镇守边疆，却也常年缺粮饷。

上头发来的粮饷，层层叠叠克扣，到了苏和这里，一半米，一半沙。

给朝廷上奏，很快就有音讯，似乎国家机器运作依旧，没有一人懒政怠政，可粮饷呢？粮饷呢！

苏和拉下脸面，寻求狐朋狗友，权贵乡绅，可他们提早就知道苏和要来，提早便穿开了打补丁的衣服。那副模样，比那些唱戏的还要好玩！

好在最近这段时日，大燕皇室动荡，手足相残，内斗内耗，没有功夫再理会大梁。要不然，大燕的铁蹄南下，面对着这累卵一般的大梁，击溃、征服，简直就是瞬间的事情。

苏和得在大燕天命归位之前，把自己手下的军队支棱起来，为此，他迫不得已，不择手段！

虽然但是，苏和从未想过要苏云死。

那天，罗刹江中，有五个蛙人在水下待命。

就是洛清烟当日

所见的那几个鬼魅一般的黑影。

一旦他们察觉到苏云有生命危险了，他们马上就会迎上去，将苏云解救出来的。

他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他绝对不会让苏云死的。

镇国军掘墓挖坟的动作那么利索，也的确是练出来的。

没钱，只能干一些掘墓挖坟的缺德勾当了。

他镇守的地方，方圆百十里的墓，全都被他挖了。包括他回江城的路上，也是走一路，挖一路。

如若有一日，国都没了，那整个大梁遍地都是坟墓、遍地都是孤魂野鬼！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如此这般有什么过错，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怕鬼！

苏云听着，越来越不可置信，到了最后，完全以着震惊的眼神看着苏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洛清烟倒是神色淡定，一边听着苏和说，一边把他的这些话当下饭似的把苏云的剩饭都吃完了。

苏和苦笑着看着苏云，话语里满是心酸，无可奈何，他把自己的自尊从高处扔在地上，踩在脚下，踩碎了，踩得鲜血淋漓，让苏云看：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失望，是不是失望至极？是不是感觉一切都覆灭了？是不是觉得，原先在你心目中英雄一般的父亲，实际上，却是个狗熊？”

“可是，即便你怨我，那我也要这样做。反正，我这些年总是对你不管不顾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也不是被你怨过一次两次了，你一直都是怨我的是吧。”

“我是你的父亲，但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我是一个军人。我守护的，是大梁，是千万人的家园！”

说罢，苏和起身，长叹一声，以着无比心酸的语调，道：

“下辈子，我们也不要再当父女。”

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

说罢，苏和转身离去。

洛清烟这种能想到第五层的人此刻都目瞪口呆，那苏云就更是震惊得合不拢嘴了。

她从未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之前，苏云每日在杨家的大宅里无所事事地晒太阳，那么悠闲，她还嫌这个世界真无聊，无聊到不起波澜，一潭死水，却不知，是缘由苏和、镇国军，他们以血肉之躯铸就钢铁长城，为她，为所有人抗下了所有！

她也知道，苏和跟她说完这些话，又是要走了，又是要去镇守边疆了。

他这次，做事这么决绝，走得也这么决绝，以后大概是很难再见面了。

苏云想到这里，顷刻间，眼里又全是泪，从床上爬起来，冲了出去，看着苏和逐渐离去的背影，哭着，叫着苏和：

“苏和！你的话说完了，那你有听我说话吗？你走什么走？你回来！”

苏和周遭的军官们无不震惊，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跟大将军说话，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堂而皇之地大叫大将军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