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这时皇帝步入寝室,看着程玄,眼中情绪复杂:“孩子,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程玄摇了摇头:“微臣自小,是由一位奶娘抚养长大。”
皇帝从怀中摸出那块玉珏:“这可是你随身之物?”
程玄点了点头,望向皇帝的眼中闪过错愕:“奶娘似乎也不太清楚,只说这是生父留下的东西,想来父亲可能是有难言苦衷,万般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将微臣扔弃。微臣与奶娘相依为命的长大,要不是一场洪水吞噬了奶娘性命,微臣无依无靠,一路逃荒,辗转来到盛京,遇见皇帝这样的明君,才有了今日的程玄。”
他每说一句话,就是一把钝刀子,刀刀割在皇帝的软肉。
第64章 中毒风波 可你还是选择了骗我
其实早在程玄闯入皇帝视野里, 关于他的身世和人生轨迹的详录,被摆放到皇帝的御书案。
因那场洪水,导致当地许多百姓们或死伤或流离失所, 已不可考究, 程玄随商队一路来盛京的人生轨迹,留有诸多痕迹, 大致与他的说辞相差无几。
他不怨怪生父, 还通情达理地体谅生父难处, 想来是个懂得感恩的孝顺孩子……皇帝深受触动,内心不但没有开怀,反而越加自责。
若是当年派人好好看顾着沈贵妃, 兴许不会酿成甘泉宫的一场大火,皇儿也不会流落在外, 吃尽苦头。
这个皇儿早已随着命运的安排来到身边, 可自己却一直没有认出他。
侧坐在床沿边, 皇帝到底是老了,比不上年轻时可以肆意挥霍身体,几夜未曾好眠, 眼下留有明显的一抹青黑色,眼眶里布满红血丝,掩不住的疲惫。
皇帝热切地眼神盯着趴在床榻里的年轻男子, 道:“你可知, 其实你并不姓程,你本该姓李, 名为李怀昭。”
早在皇帝询问自己身世时,敏锐如程玄,便已察觉到了什么。
自小的经历, 令他惯会察言观色,只一扫皇帝,知道他的父皇爱听什么,他张口就说些什么。
此刻,程玄装模作样地一脸茫然,甚至不用开口多说一句话,只流露出一个好奇的眼神。
皇帝身边的张德子见了,一拍脑门:“哎哟,我的小祖宗,还没缓过神来,坐你面前的皇上,便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程玄费力地侧过头颅,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错愕之中混杂着惊惶,抿了抿薄唇:“张总管莫要说笑,皇上,可是微臣做错了什么,要以这种无稽之谈捉弄我?”
皇帝心里有数,举了举掌心的玉珏:“你说这是你从小戴在身上的物件儿,是你生父之物,可它分明是朕亲手给予朕的五皇子,若你不是朕的皇儿,为何此物会在你身上?还有你胳膊内侧的一块烫痕,与甘泉宫炭盆的花纹一致,你就是朕一直在寻找的怀昭啊!”
程玄放置玉枕边的手臂,猝不及防被皇帝粗粒的掌心覆盖,他飞快垂下黑眸,掩去眼底的一抹厌恶。
他垂首,默不作声。
张德子立在一旁,暗暗着急,恨不得自个儿上前代程玄把皇帝这个亲爹认下。
走廊外,传来薛勉的声音:“皇上,到了换药的时辰。”
没有听见程玄喊自己一声“父皇”,皇帝内心失望,打起了精神,和善关怀地安抚:“你先好好休息,朕下午再来看你。”
等走到门口,皇帝差点撞到一个没头没脑的丫头,眯眼辨了辨,好像有些眼熟。
张德子适时提醒道:“皇上,这是县主身边的大丫鬟,叫夏竹。”
皇帝抬抬手:“平身,你手里端着什么东西?”
夏竹直起腰来,不卑不亢地说:“回皇上,这是补气补血的汤药,县主吩咐了,每日都要熬的,熬了一个时辰才好。”
皇帝满意地颔首,朝院判的方位瞧去。
院判会意,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试过无毒,才允许夏竹入内。
这几日,行宫里传得沸沸扬扬,都道程大人命里富贵,是帝王龙子,夏竹也听了一耳朵,待穿过绘制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镂空屏风,正好与床榻里的俊美男子,目光交汇。
夏竹福了福身子:“大人。”
程玄的眼睛掠过夏竹,往她身后望去,望了个空,眼下萦绕着浅淡的失落:“你们主子呢?”
“我家主子回盛京了。”说着,夏竹又道:“不过我家县主离开前,特意嘱咐奴婢留下来好好照料大人,直到大人身体痊愈为止。”
“回盛京?好端端,她回盛京做什么?”见夏竹欲言又止的神情,程玄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费力地支着两条胳膊,想要从床榻起身,因着动作撕扯到了背脊上的伤口,他皱了皱眉头,却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细微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