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人们各自离开,做自己的活计儿,夏竹过来扶她,一道入了内室。
楚长宁心如明镜一般:“外边的风言风语,是不是又在说我与八皇子。”
夏竹愤愤不平:“那些人是没瞧见平日里八皇子眼巴巴讨好主子的模样,分明是主子不要八……”
“胡说什么呢!”楚长宁赶紧打断夏竹,道:“八皇子能觅得佳偶,作为表姐,我自是替他高兴。”
这边忙着八皇子的三书六礼,眨眼半月过去,盛京里张灯结彩,笼罩在即将迎来的大喜之中。
这一日,从西北发来战报,北祁境内发生骚乱,周边的几个弱小的部落,趁北祁王离开地盘的时日里完成了合并,拥簇新王,将所有兵力集合起来对付北祁。
对方早有谋划,来势汹猛,战况激烈,北祁王长子担起领兵出战的重担,中了埋伏,不幸战死。
北祁王从天而降,护着身受重伤的次子逃走,自己却被敌军包围。
穷途末路时,北祁王兵败自刎,曾经的一代草原霸主,至此终年。
而北祁王次子,不知逃去了何处,暂时下落不明。
新王吞并了北祁,高束旗帜,自封北梁王。
这位北梁王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了使臣来递交请和书,并且表示会给予丰厚的聘礼,求娶大周朝的公主,以结两国盟约。
自从宫宴上见到那位北梁王派来的使臣,生得粗犷高大,深目,鹰钩鼻,叫人瞧着心里没来由一阵发怵。元珍公主每晚睡觉都要被噩梦惊醒,生怕自己要被父皇嫁到北梁去。
这样的担忧,没多久,很快成真。
皇帝考虑一日,便允诺了两国联姻。
当日,元珍公主哀莫大于心死,吵着闹着与其嫁去北梁那种地方,不如淹死到盛京的荷花池里,干干净净地走,不必客死异乡。
贤妃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爱护如珠如宝,自是不会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女儿去送死,跑了好几趟乾清宫,都不得召见。
这日,皇帝心情甚是烦闷,召见了贤妃。
“皇上,元珍已与臣妾娘家的侄儿交换了庚帖,皇室宗亲们都是知晓的。这桩婚事,臣妾先前也是问过您的意思。”贤妃一把年纪了,没别的指望,就指着元珍这个女儿过活。
有过皇帝要把女儿笼络下臣的先例在,贤妃害怕重蹈覆辙,好不容易说服女儿回心转意,急忙将女儿的婚事定下,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知道皇帝首肯联姻后,贤妃火急火燎,心里跟火在烤似的。
皇帝转了转绿扳指,心里门清,面上佯装反问:“元珍的婚事,有何不妥?”
贤妃一听这话,呆住了:“皇上的意思,是元珍的婚事保住了,那北梁那边……”
皇帝眯了眯眼:“这个,朕自有主张。贤妃还有别的事?”
贤妃脑瓜子一转,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亲宗室那么多贵女,随便挑一个,荣封公主,送去北梁,也算是为大周做出贡献了。
“无事,臣妾不打扰皇上,这便告退。”贤妃急匆匆走出乾清宫,要回去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其实她父皇心里还是疼她的。
送走贤妃,皇帝略一沉吟:“张德子,你亲自走一趟公主府。”
贤妃明悟的事儿,张德子自是早有预料,只是听到公主府,叫他心口漏跳了一拍。
直到前往公主府的路上,张德子一直在回想,皇帝这些年待这个外甥女的关爱,一点不比元珍公主少,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到了关键时刻,皇帝还是选择将外甥女推出去。
为的什么,张德子心里约莫猜到了几分。
概因,五皇子与八皇子的缘故吧!
张德子亲自来,楚长宁虽略感惊讶,并未怀疑其它。
直到入了乾清宫,听完皇帝为难抉择的一席话,楚长宁便知,自己赴了一场鸿门宴。
“北梁王咄咄逼人,朕若是不应下联姻,西北的子民要承受铁骑的践踏,为了边关百姓们着想,不能不应。朕膝下共有三女,前两位都已成婚,剩下的元珍已同贤妃娘家的侄儿定了亲,整个盛京人所共知,若此时反悔,殊为不妥。是以,朕有意从皇室宗亲里择一人选,长宁可有合适的人推举?”
皇帝的话,只差直接开口叫她为了大周,嫁到北梁去。
楚长宁看向面前和煦如风的皇帝,眼前的人是她血脉上的亲舅舅,同时也是大周的帝王。
她的一颗心骤凉,如浸在冰湖里,牙齿发着颤,喉咙好像被什么堵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那些所谓的血浓亲情;那些自小对她的宠溺;还有那日在行宫她奋不顾身救驾;在帝王眼里,都敌不过冰冷的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