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走出大理寺,程玄不知不觉走到公主府。
他突然皱了皱眉毛,抬眼,发现公主府门口不知被谁扔了一地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空气里夹杂着诸多腐烂物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自楚长宁被请去大理寺后,公主府门口每日都是这般狼藉,见惯不怪。
他掩了掩口鼻,往公主府角门过去,看到一老一少推搡着。
见到程玄,老人问明他是公主府的人,一骨碌往他怀里塞东西:“家中没什么拿得出手,犬子偶然猎得野鸡野兔,给县主和长公主补补身子。”
眼前一老一少俱是生面孔,程玄询问:“你们是何人?”
老者面上有几分不自在,布衣长衫打扮的少年开口道:“说来惭愧,两年前的雪天,我父亲因饥寒交迫晕倒在清平县主的仪仗前,还伤了腿骨。当时我错怪了县主,闹得满盛京里都误会县主,道县主纵仆伤人。哪想县主不但没有怪罪于我,事后给我在学堂交了束脩,还找了一份差事,家里日子渐渐好起来。我深感羞愧,与我父亲向左邻右舍解释,可是大家都不相信。”
目送少年搀扶着老者一瘸一拐离开,微风卷起落叶,程玄心情复杂。
他记忆里的楚长宁,仗着有长公主与太后的宠爱,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甚至连元珍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她目下无尘,纵仆伤人、唆人行凶……恶行累累,眼中没有王法,一副歹毒心肠。
她与卫青云都到了纳彩求亲,转眼她被囚深宫,卫青云因她被贬官……
他以此奚落折磨楚长宁,她面上丝毫不显,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依照平常的样子用膳,看不出任何破绽。
有时连程玄都在想,她到底有没有心?
其实他和案发后希望楚长宁认罪的旁观者,没什么两样。
世人心里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楚长宁做好事,人们不会信。可一旦与不好的人或事有了牵连,那就是楚长宁犯下了恶行。
程玄摇摇头,拎着野兔野鸡去见长公主。
经过层层通传,一盏茶后,他才见到长公主。
长公主先是将他打量了一圈,不明白女儿为何对程玄的籍契那么关切:“倚翠说你有要事禀告,是何事?”
程玄直述来意:“我这里有一份口供和人证,可以替县主自证清白。”
长公主面露惊讶,沉吟道:“当真?只要口供有价值,你想要什么,本公主都可以满足。”
程玄道:“我想拿回籍契,替自己赎身。”
第24章 脱离掌控 一个小小马奴,何以劳你伤神……
“这个……”
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要籍契,偏巧答应过女儿明儿给她送去,不好反悔……长公主面露迟疑,就听下方站立笔挺的黑衣少年开口:“程玄只是一介马奴,难道程玄的籍契,比得过清平县主的清白重要?”
话一激,长公主再无任何犹豫,抬手命倚翠去寝室取来。
倚翠捧着一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回来,长公主翻出程玄的籍契和卖身契,一并还了给他。
长公主倒不怕他拿假的证词诓骗自己,等接过信封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眼里有了笑意:“驸马派了两批人出去,一边监视荣国公府的动静,一边派人追查挟持春盈的黑衣人,怎么你却想到要从许家的一个小丫鬟身上着手?”
程玄坦然道:“驸马乃诗礼人家出身,君子端方,行得是阳谋手段。哪里会想到底层下面的那些腌臜之事,也会毁了上面主子们的大好前程。”
楚若英之所以没想到破绽在许家一个小丫鬟身上,是因为楚若英一开始追查的方向就错了。
他们不知道黑衣人并不只是挟持春盈,而是要杀了春盈,好栽赃嫁祸给楚长宁。
只有程玄看出春盈有所隐瞒,知道死掉的黑衣人才是真正凶手。于是他意识到,许家丫鬟的口供也是模棱两可。
事后,许郎中家的婢女最初说好像见到楚长宁身边的丫鬟,后来又一口咬定自己去买姑娘爱吃的糕点,临走前看到楚长宁的婢女往她们姑娘的方向过去。
当时荣国公府正在燃放烟花,楚长宁和丫鬟被人流冲散,案发的那段时间里,没有人可以证明见过楚长宁,以至于百口莫辩。
程玄敢肯定,这丫鬟必定是被人收买。
丫鬟指认的人,应是春盈。
事后派人解决掉春盈,然后顺理成章地嫁祸到楚长宁身上,好叫楚长宁坐实杀人灭口的罪名。
偏偏春盈得救了,没死。
那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遂而又栽到花灯庙会后不见行踪的夏竹身上……
大理寺特意派人到夏竹老家,却说村子里左邻右舍声称没见到过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