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间,程玄的伤势将养得差不多,已能行动自如,等卫青云背过身去,不再看自己,程玄才将视线从高台挪开,落到下方的跑马场。
楚长宁的姿容和马术,都是最顶尖儿的,能叫人在人群里一眼便瞧到她。
“我竟不知,她除了用鞭子抽我时心情舒畅,竟还会在马背上笑得这般畅快。”黑衣少年眨着漆黑无害的眼,心想。
第34章 赛马场上 这位绣娘姓郑,而你,不姓楚……
随着铜锣被敲响, 一场赛事有了结果,拔得头筹的,便是楚长宁。
利落从马背跃下, 她摸了摸流风湿乎乎的鼻子。
流风打了个响鼻, 楚长宁咯咯笑。
蓦然,似有所感一般, 她抬眼望向某一处。
程玄仍是一身黑衣劲装, 款式简洁, 但面料与之前的常服大不一样,隐隐流动着光泽,是上等的丝绸料子。
漆黑墨发全部被一条同色发带竖着, 面颊白皙,眉目冷峻, 一双锐利幽深的漆黑眼珠直直盯着她, 毫不遮掩。
重伤成那副鬼样子, 流出的血液几乎将外衫染湿,寻常人约莫还要卧床,他这么快能痊愈, 果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楚长宁牵了牵朱唇,从他身上挪开目光,落到姗姗来迟的四皇子身上。
以及, 四皇子身后的奴仆们, 和他身旁一名穿绿衫的清秀美人。
春盈身穿华服,梳着妇人发髻, 乌发里簪着珠钗步摇,打扮得多了几分娇艳,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不过以楚长宁的眼光看来, 略显寒酸。
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一个小小侍妾,若是逾制,可是要问罪的。
耳边有好事者小声嘀嘀咕咕:“听说就为了这么个登不上台面的小玩意儿,四皇子忤逆皇后,今儿出门怎么还把她给带来?”
“嘘,小声点,听说这还是清平县主院里的丫头,没看到县主脸色都变了。”
也不知是不是楚长宁立在下风口的缘故,顺风的听了一耳朵,她也不生气。
呵,她就知道春盈会来。
当然要出门炫耀呀,春盈以为找了四皇子做靠山,自己不敢把她怎么样,可不得出门抖抖威风?
想看她生气着急上火,哼,她偏不!
楚长宁不但不生气,把缰绳交给身边奴仆,唇颊含着笑,大步阔走来到高台四皇子所在的凉亭子。
离得近了,可以清晰地看到四皇子额头有一团浅浅青灰色,消了半个月的痕迹,用以脂粉掩盖,仍有迹象可寻。
听闻坤宁宫里的皇后发了好大脾气,自那后,四皇子足足有半月没踏出过殿门,连国子监也不去了。
楚长宁忍着笑意,福了福身子:“距上次在公主府见到四皇子,过去足有半月。思来想去,生怕春盈不知冷暖,伺候不周,如今倒是终于放下一颗心。我这里准备了一份薄礼,夏竹,还不快呈上来。”
她一个眼神扫去,夏竹会意。
夏竹从袖里取出一只小荷包,双手要呈给春盈,却在停到春盈身边时崴了脚,扑到长条案,巧妙地用胳膊肘撞翻了杯盏,酒水全部洒到了绿衫娇女的衣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翻杯盏的,春盈,我帮你擦擦。”说着,夏竹放下小荷包,从袖里取出一块干帕子,手忙脚乱地帮春盈擦拭。
不知是不是因为笨手笨脚的缘故,夏竹不小心掀开了春盈的广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
纤细的臂弯上,印有清晰的一枚椭圆形红色胎记。
从罗山县传来了绣坊掌柜与夫人的一幅画像,以及胎记的形状和位置,全部跟春盈一模一样,这些巧合纷纷佐证了楚长宁心里的猜测——春盈便是绣坊掌柜丢失的那名幼女!
春盈不知这些,烦躁地抽回手臂,抚平广袖掩盖,冷声对夏竹道:“我不是春盈,我是楚小莲。”
她呆在宫里闷闷不乐,好不容易央求了四皇子带自己出门,就是因为知道爱凑热闹的楚长宁一定会出现在马球场。
她是示威来的,也是为了看楚长宁气得跳脚,又对自己束手无策的样子。
春盈不但不怕楚长宁动怒,还巴不得楚长宁朝自己发火,甚至隐隐希望楚长宁在众目睽睽下做出点什么来。
到时她只需学元珍公主一般掉几滴泪珠子,便可博得众人的恻隐之心。
春盈虽是同夏竹说话,一双杏眼却是瞧着面前红衣似火的少女。
同样,楚长宁也瞧着春盈。
承认自己是楚小莲,是在向自己叫板吗?
春盈此刻说话的语气神色,像极了她记忆里的那位淑妃,每日穿着华服首饰到自己面前炫耀。
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以为谁看不出来似的,楚长宁并没有发怒,反而怜悯地看向春盈:“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某日汤泉子里来了一位婢女……后来,那婢女离开盛京,到了罗山县的一个绣坊当绣娘,因她技艺精湛,很受当地富户喜爱。有一日绣娘离开了罗山县,回了自己的老家安阳县,隔天,绣坊掌柜老板的爱女在街上走失,街坊邻居都道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这位绣娘姓郑,而你,不姓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