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万里定山河(125)+番外
祝政莞尔,只问他:“将军想怎么杀?单单砍头,似乎有些乏味。”
常歌以肘架上祝政的肩,笑道:“先生有什么好点子?”
祝政淡淡道:“传闻江盗多爱吃新鲜捕下的生鱼,但生鱼腥气过重需沾汁水,于是他们将鱼刮去鱼鳞,直接切成菲薄的片,再以刀斜切剖花,浸入醋蒜汁水当中,期间过程,不得杀死该鱼,痛楚挣扎肉质方才鲜嫩,是为‘飞鱼生’……”
小不点猛地拧了糊涂蛋一把,将他吓得惊叫一声,直接跌坐在甲板上。
常歌笑他:“糊涂蛋,这只是在讨论飞鱼生,又没说切你,你混叫个什么。”
糊涂蛋连声喊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那酒楼,名唤‘九天阁’!”
“九天阁。”常歌皱眉,“‘指九天以为正’,一小小酒楼,名字起得倒是豪气。”[1]
糊涂蛋急忙附和,接连说此楼同大司农程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往来此楼的多为楚廷大员,而他只是帮着跑腿买些好酒,将自己瞥得干干净净。
大司农程邦。
常歌收回落在祝政肩上的肘,同他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常歌问:“大司农程邦,可是船上握着玲珑绣球的那具尸体?”
糊涂蛋连连点头,嘴里还不停念旁的真不知道了。
“你这窝囊样,我也不指望你知道什么内幕之事。”常歌点了点小不点,“你,就你,押着胡校尉,看好他,待我们上岸之后,好好审。”
小不点大喜,利落抱拳:“喏!”
他口里这么说着,却翻了祝政掌心,在他掌心写道:找酒桶。
既然甲板上有拖行痕迹,小不点所言非虚,很可能是有人趁着他二人来之前替换了酒桶。祝政唤上了一人,压低声音同他低声交待了一番。
小不点刚把胡校尉捆了个结实,忽而一令兵高喊着“报!”冲了上来,他来得急切,一来便朝胡校尉行礼蹲下,起身后才见着糊涂蛋缚着的双腕,惊得一愣。
常歌开口:“你们胡校尉有点不方便,有什么事,同我说。”
那令兵胡乱眨着眼睛,不住拿余光看糊涂蛋,没敢贸然开口。
“小不点,你愣着干什么?”常歌训道,“还不快将他拉下去。”
小不点忙将糊涂蛋拽了下去,他走得慢,小姑娘还借机照屁股狠踹了他一脚。
甲板上没了可商量的人,常歌也不催促,只似笑非笑看着那令兵。令兵无法,这才报道:“……庞舟,庞舟搁浅了!”
江陵河段本就九曲回环,淤沙众多,近日上下游接连崩湫,江中更是积起一大片沙洲。
楼船经过还没什么,但船队最末尾,载着巨神像的庞舟,乃数艘巨大船只首尾相连,本就宽大,又因巨神像过重,船只吃水过深,庞舟刚行至沙洲处,便一侧高抬,搁在浅滩之上。
常歌祝政乘一快船行至队伍末尾,老远便见着庞舟的船头高高扬起,行至舟下时遮天蔽日,竟有如一座小山。
“这东西倒是个大麻烦。”常歌低声道。
“……可这麻烦不得不处理。”祝政道,“魏国特意交代,巨神像要立在大江之上,江陵城头,届时魏国会派代表为其揭幕,这东西怠慢了,恐怕会在诸国之中落下话柄。”
常歌叹息。
他二人都生于北境,对江上之事不甚了解,顶替糊涂蛋的刘校尉出主意,说可以让水师身攀绳索,跳入水中,渐渐将庞舟拉正至航道之上。
“这不妥吧。”常歌听完,略有些担心,“江流湍急,人在乱流中,恐有危险。”
“将军放心。”刘校尉拍着胸脯保证,“我楚国水师都是自小在江里混大的,跳入水中帮助船只摆正方向更是常事,且搁浅处多为沙洲,水浅,不会出问题的。”
临了,他亲自跳下水展示给常歌看,常歌这才将信将疑同意。
数百道粗麻绳拴着三爪钩抛上庞舟,只是庞舟太沉,江中本就难以使力,大半个楚国水军都泡大江里,那庞舟只稍稍挪了半分。
周围所有快船也加入战局,无数条麻绳拴着数百条小船,听着楼船铜号一起发力,搁浅的庞舟渐渐挪动了一寸……两寸……
沙洲上,沉重的阴影袭来。
大江上的水兵刚被笼罩进阴影里,正兴奋大喊:“拉动了,拉动了!”他们却忽然停了声音,紧接着惊叫起来——众人拉动的不仅仅是庞舟,更有松软成丘状的沙洲!
庞舟巨大,横在沙洲上简直像将沙洲横切了一小半,此时庞舟稍稍挪动,沙洲失去了庞舟支撑,顶端泥砂有如流水般崩溃流淌,庞舟头尾的水兵、快船率先发现了异样,忙高喊道:“快逃,快逃!要发泥滚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