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万里定山河(247)+番外
远些的城池,还怕路程远、赶不上三日之期,慌忙让信鸽携了消息,直飞长安。
大魏城池投诚大半,豫州城池几乎全部投诚,四国合纵已在中原连成一片。就连益州的许多城池,虽有秦巴山脉同中原相隔,但依旧有些蠢蠢欲动。
唯有守着巴东建平的孟定山,依旧笃信益州公会归来,执行着益州公军令,和夷陵打得是不可开交。
张知隐勒马军前,直直望着孟定山:“现在,令你的军队撤兵,同建平太守仔细商议,是否投诚。”
孟定山并未避让:“知隐,我只遵益州军令。你所言所述,同我收到的军令没有半分关系。”
“况且……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同我说话?是益州的小侯爷,还是楚国的新任将军?”
“愚蠢!”张知隐怒道,“四国合纵既成,益州主公被擒,大势已然明朗,你休要还执迷不悟!”
孟定山不语。
他的目光落在张知隐面庞上。
江风萧瑟,张知隐耳后、颈侧落下不少碎发,细草绒一般摇摆不止。
去年冬日,张知隐在明面上摆迷阵、设伏兵,孟定山暗地里蓄精锐、待时机,二人精妙配合,大破夷陵。
谁知数月过去,夷陵再会,竟然分属不同阵营,相对而立。
孟家世代为益州江阳侯府上家将,孟定山自小便贴身跟着张知隐,他长知隐四岁,二人一道长大,平日里张知隐的饮食起居更是全权交给了他。
张知隐要习武,他便日日陪着晨起训练;张知隐爱习兵法,他便堆了沙盘要张知隐演戏,习过后复而又堆出新的沙盘,不厌其烦;后来张知隐崇敬常歌,想要从戎,侯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劝了个遍都劝不住,江阳侯拍着他的肩膀说,“定山,知隐是个倔脾气,我老了,劝是劝不动了,他要从戎……你便……陪他去吧。”
张知隐擅谋,又效仿常歌,不爱着甲,孟定山便身着重甲,愿为他冲锋,做前阵大将,让他安于后方运筹。二人配合,张知隐步步高升,从养尊处优的张小侯爷成为了辅国将军。孟定山也亦步亦趋,从小小的侯府家将,成长为益州平南将军。
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与张知隐相对而立。
今日张知隐又未着甲,甚至连轻甲、皮甲都未穿,只一身玄色深衣。素日里他的起居都是孟定山照拂,这几日定山不在身侧,张知隐腰带叠乱,交领更是整得乱七八糟,鼓了几个大包。
以往的张小侯爷,是最讲仪容礼节的。
长命刀缓缓收回,孟定山低声道:“知隐,你这几日受苦了。如今益州公被抓,不会再有人要杀你了,你……且回益州吧。”
张知隐拧着眉,看了他许久,似是不解孟定山何出此言。他反问道:“倘若过几日,便没了益州呢?定山,四处都在投诚,你何必如此顽固!”
孟定山视线缓缓下落,他揪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揪紧:“……知隐,今生为蜀将,今世为蜀臣,一人,怎可以事二主?”
张知隐一怔,面色更是一白。
他本意是阐述自己之志,见知隐震动,这才发现自己竟说错了话,慌忙补充:“我并非说你,我只说我自己,只说现在。何况,何况当初是我放你至楚国的,并非你主动叛出——”
“够了!”
张知隐所骑黑马猛一长鸣,他单手缠着黑马缰绳,眉目如炬般盯着孟定山:“今日,我为苍生,为大义而战,定山,你领着数万益州军,又是为何而战?”
一瞬间,孟定山眉目闪烁,他动了动唇,几乎微不可查地说:“……小侯爷。”
和知隐的苍生大义比起来,他的那点私心是那么的苍白而阴暗,他甚至不敢宣之于口。
孟定山耳边忽然传来破风之声,他一回头,一支榉木白羽箭自益州阵地破风而来,顷刻间便擦过他的身子,直朝张知隐劈去。
大江之畔,忽然传来一声“住手!”
开弓便再无回头之箭,孟定山一句住手,怎能呵止住破风长箭。
张知隐的手刚摸上短匕,那箭已冲至他前胸半尺之处,正在此时,一股奇大的蛮力推了他一把,他所乘着的黑马仰头长嘶,乱蹄在原地踏个不停。
两军熬了两日,战事本就是一触即发,益州士兵放出了偷袭的第一箭,便正式拉开了混战帷幕,霎时间,乱箭纷飞不止,喊杀声成片,两军战士冲在一处,阵线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