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万里定山河(254)+番外
言辞恳切,更为他谋算深远。刘图南按照末尾落款时间在心中折算,他的公父上奏之时,周闵王仍在位,而当时自己不过五六岁的稚龄,公父便忧心他此后余生。
刘图南捧着这封奏疏,竟不知可笑的是自己,还是爱在心责在口的公父。
祝政道:“心中无爱,何以安天下,心中无情,何以守山河?你公父言传身教,可惜,你却认为他庸懦无能,他的好,你半点都没学到。”
刘图南终于重重跌在地上。
祝政言辞缓和下来:“刘图南,你本性不坏,只可惜,听奸人劝诱,走错了一步路。”
益州公刘图南缓缓摇头。
他世子之位被废之后,大魏太子司徒玄便来同他商议,愿意帮他夺位。可他有邪念,旁人巧言令色,方才诱导了他。此事,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怨。
祝政轻轻抬手,原本静寂的天牢中走出两名狱卒,其中一名双手托着一小木几,只低着头看路。
牢门打开,小木几落在牢房地面,两名狱卒垂眉顺眼,合手而退。
木几上左侧置着一份诏书,乃事先拟好的益州全境投诚公诏。诏书旁置着青铜酒樽、酒壶,两样物件都是世子制式。
这是要让他下招投诚,而后为天下安定,自决于天牢。
刘图南望着诏书,手指轻轻动了动:“我,唯有一个请求。”
祝政先他一步,将他所思所想说出:“弑父篡位之事,青史上不会留下一笔。你还有别的想说的,便到下面同你的公父说吧。”
他略退一步:“请。”
刘图南提笔,在王诏之上署名,而后斜满一盏酒,一饮而尽。
哐一声。
青铜酒樽翻倒在地上,摔进天牢斜斜的光亮里。
祝政静静站了会,方才挪动步子朝外走,他刚刚拐过角落,脚步一定。
吴国少主华悦贤站在拐角处的暗影当中,恭谨合手,向他行了一礼。
祝政淡淡道:“可都听得清楚?”
悦贤少主微微低头,言辞温顺:“清楚。”
“羊丞相教你引你,恩同父母。以后你的日子还长,路,不要走偏。”
“谨遵圣谕。”
祝政径直离了天牢。
这话还得从吴国少主入长安城之前说起。
吴国入连纵,同楚国合作一事,吴国国内大有分歧。吴国丞相羊心斋为首的老臣,对此事反对得厉害,早朝之时,甚至搬来国柱,以死为谏,无论如何也不愿少主同祝政合作,入四国连纵。
朝上吵闹不休,悦贤少主只称病不出面,反让御史大夫尹子言站出来同老臣抗礼,同时,他又让吴国大将军车东威连夜入金陵,抓了数位老臣,震慑朝堂。
在此之后,这位吴国少主方才款款登场,先是左右安抚,和了好一通稀泥,后又沉脸扬威,勒令吴国上下一心,皆从他号令。
这番手段玩的精纯,很难相信,竟是出自一位十八岁少年之手。
这其中只有一点祝政略为不满,吴国丞相羊心斋三朝老臣,一心辅佐悦贤少主上位。可华悦贤却借着羊相带头乱政的因由,直接将羊丞相软禁了起来。
华悦贤年少且多智,祝政对他寄予厚望,并不希望他在此走偏。同时,益州公刘图南正执拗着不愿签署益州全境投诚诏,故而祝政特意设置此局,将二人一道敲打敲打,一石二鸟。
天牢重归寂静。
益州主公刘图南依旧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的指尖却稍稍抽动了一下。
牢门吱呀一声旋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闪了进来,驾着刘图南的胳膊,将他扶起。
本该饮下毒酒身亡的刘图南,此刻竟悠悠睁开了眼睛。他将四下一望,疑惑道:“我……没死?”
搀着他的人答道:“是,主公,您没事。周天子特意放我进来,带您出去。”
现在连月光都没了,天牢里着实晦暗的厉害,刘图南几乎贴在这人脸上,才认出了他是谁:“……醉灵!你不是,你不是应该被关在益州天牢么?!”
醉灵,是益州大将军卜醒的字。
前任益州主公遇刺之时,担任护卫的正是醉灵,他也因此获罪,被收押在益州天牢。刘图南当然知道醉灵是冤枉的,只是此事重大,若不做做表面功夫,朝臣那边说不过去。
醉灵道:“周天子早就派人将我救出来了,我一直藏在长安,就等今日您假死之后,来接应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