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然偏过头，凝视着正和谢迎说话的江觅，在她不知道提起什么笑出声时叫了她一声，“江觅。”
江觅回头，“嗯？”
程青然笑笑，淡声，“没什么，就是叫下你。”
这种感觉就像江觅之于以前的她，想着还没再见一面就舍不得放弃自己。
程青然收回视线，再次问马楠，“你的想法呢？”
马楠，“听她的。”柳琳既然已经用行动做了选择，她就听她这最后一次，“我妈是第232224位登记器官捐献的志愿者，人体器官捐献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正在做捐献评估，等器官摘取完成后，她的遗体会捐给医学院做医学研究。整个捐献过程，我除了签字，什么都不需要做，是不是挺轻松的？不论生前，还是死后，我妈没有麻烦过任何人，包括我。”
马楠说得平淡，程青然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星星点点的亮光。
柳琳是让她的保护意识高于常人的特别存在，她的离开不止是一个简单过程，会同时带走那个她所熟悉的马楠。
留下来的这个，要拼尽全力重新开始。
很难。
程青然抬起手，重重拍了两下马楠的肩膀，“明天休息，再去看看她。”
“不了。”马楠摇了摇头，“明天要送两个人回老家，时间可能赶不上。”
“很重要的人？”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一个素不相识。”如果有可能，她希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两个人。
程青然听到马楠的回答，眉心几不可察地拧起，“马楠，错过这次，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马楠笑了声，侧脸轮廓忽然变得温柔，“我妈心软，看不了悲剧。”如果不见‘死别’，她们这辈子就会永远停在‘生离’。
话已至此，程青然也没什么好说的，随便找了个别的话题岔开。
不久，晚会结束，张铮组织大家列队回宿舍休息。
程青然带江觅走了另一条路，送她离开。
9点的北一飞空空荡荡，银色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直接回公寓？”程青然问。
江觅抬头看向遥远星空，避开了程青然的眼睛，“嗯。”
“到了给我发个微信。”
“好。”
程青然笑着揉了揉江觅的头发，随口道：“没话跟我说？回答问题全是一个字往出蹦。”
江觅慢半拍反应过来，赶忙补了一句，“舍不得走，不想说话。”
“忍忍，王飞那边改革初见成效，各级领导很满意，希望我和他尽快出份工作汇报和下一步计划的实施方案，后面几天有得我忙。如果这次汇报顺利，我升职的事儿估计就有着落了，福利待遇也会跟着涨，这样的话，离养你就又近了一步。”程青然从上往下看，看到了江觅眼底下隐约可见的青黑，“所以，晚上回去好好睡觉，真在外面过得不痛快了，就回来找我。”
江觅听得出程青然的言下之意，侧身在她肩头靠了下，笑道：“好啊，我记得了。”
一阵清脆铃声打断了两人刚泛起暖意的对话。
江觅从口袋摸出手机想接通，看到上面熟悉的数字时迟疑了。
很短，但还是能被程青然敏感地捕捉到。
她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看着前方的大门，等江觅接通。
“喂。”
“觅觅，不是说今晚回来吗？已经过九点了，需不需要我安排人去接你？”常沐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夜太静，手机隔音就显得尤其弱，程青然不想刻意听，常沐岚的话却还是完完整整地飘进了她的耳朵。
江觅没有察觉，继续和常沐岚说话，“不用麻烦。”
常沐岚，“那好，你路上小心，我们在家等你。”
江觅，“好。”
“……”
前后不到半分钟的通话结束，江觅和程青然谁都没有说话，前者被这个电话打乱了难得轻松的心情，后者在想，‘我们’是谁？他们在哪个家等江觅？
出了北一飞大门，江觅独自坐进车里掉头。
等车子摆正，程青才弯下腰和里面的她说话，“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
“好。”江觅认真答应，踩在刹车上的脚迟迟没有松开。
犹豫良久，江觅像是鼓足勇气一样，声音艰涩地说：“程程，我暂时不回公寓。”
“嗯。”她知道。
江觅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想到刚才的电话无声地笑了笑，还好，她没有在已经暴露的情况下继续选择隐瞒。
“刚打电话的是我小姨，我今晚要回家一趟，有件事我还不是很确定，等弄清楚了我再来找你。”江觅把语速放得很慢，声音轻得生怕哪里没说好，让程青然感觉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先不要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