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18)

大题基本是空的。每一页都是。

老师一面翻，一面苦口婆心：“叶振，老师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家里的事情老师也知道。从前老师不说，是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能自己想通。但是现在老师失望了。”

说着，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直视着男孩儿的眼睛。

“现在马上也要高三了，老师实在不愿意看到你就这样荒废了学业，还有一年时间，现在开始的话还来得及。不然等高考结束，一切就晚了。你能明白吗？”

大概是老师的眼睛过于慈爱，叶振闪躲了一下，随即垂下眼，低下头去。

他不作声的样子，让人很难琢磨他到底是同意还是拒绝。

老师叹了口气，还想说点儿什么，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叶振这个孩子，是个心思重的。说重话只会起反效果，念叨多了也没用。

“唉，行吧，”老师道：“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作业本拿回去，你妈妈在校门口等你。”

这话一出，男孩儿果然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他抬起头，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眼睛里却莫名好像有了光。

老师没再说什么，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回头就只跟人惋惜，班上有个令人可惜的少年。

然而这一切，身为学生的叶振是不知道的。

他回到教室收拾了书包就往外走。

作为寄宿学校，景德中学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是寄宿，就算要回家，也是晚自习之后。因此这个时间点走人，是不寻常的。

于是，所有人都对叶振潇洒离去的背影艳羡不已，注目礼久久不能结束。

有人小声道：“他又干嘛去？”

“不知道。”其他人摇摇头。

叶振的事情，全班估计也就邱泽昕知道点儿。

……

下了楼，叶振在门卫室里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中年女人虽然瘦白，保养得极好，却也藏不住法令纹鱼尾纹透露出的衰老。

“妈。”叶振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

女人走过来，轻笑着摸了摸男孩儿的头：“一年不见，长高了。”

“昂。”叶振低眉顺眼地笑了下，任由女人摸完他的头又理了理他的领子。

“走吧，咱们去市中心吃个饭，你爸也在。”女人说着往外走，解锁了车子。

车辆咔哒一下，灯亮了亮。

叶振走过去，敛下眼，没有说话。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车子快开到市中心的时候，憋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倾泻而下。

叶振和叶母打着伞冲进酒店，裤脚和衣摆还是湿了大半。

雷声大作，酒店前的车道上挤满了车辆，车灯在雨夜中一只只晃过去，哗啦啦的雨水顺着马路下水管道往外流。

“下雨咯下雨咯。”叶振前面穿着粉色雨衣的小女孩，在父母的双手间蹦哒，差点踩到叶振的鞋子。

叶振后退了一步，那对夫妻察觉回过头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然后回过头训斥了下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嘟着嘴撒娇，一家人又欢天喜地地上了楼。

酒店大厅门口的红地毯上，滴着一块块深色的水渍，电梯前的大理石地板也没能幸免。

进电梯，母亲问：“想吃什么？”

叶振道：“都行。”

叶母道：“那一会儿拿了菜单你自己点。”

叶振点点头。

随即，叶母从皮包里翻出手机，打电话给叶父，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叶母道：“我们到了，你到了没？”电话那端似乎说了什么，叶母脸色变了变，随即淡淡道：“那好，我们就先点菜。嗯嗯。拜拜。”

接着挂了电话，叶母对叶振说：“你爸说在路上堵车了，让咱们先点菜。”

电梯门叮地一下开了，叶振“嗯”了一声，两人走进餐馆。

对于叶父迟到的事情，叶振早就见怪不怪。

一年前的这时候，叶父同样也迟到了。

二人离婚一年多，从争吵不休变成形同陌路。上一次吃饭两人是为了他，这一次恐怕也是。

在包厢入座，叶母找服务员拿来了菜单。

“想吃什么自己点。”叶母自己点了几个叶振会喜欢的菜，又把菜单推给了叶振。

叶振低头一边看，一边想起来什么似地问：“最近生意还好吗？”

叶母闻言一愣。

分开一年多，叶振也没有问过叶母如今在干什么，但每每他打开朋友圈，就能看到叶母一连串刷屏的微商广告。

有一次邱泽昕看到了，还以为叶振妈妈微信被盗了。叶振骂了一句让他滚，然后问了一嘴叶母，叶母才告诉他如今她在搞微商。

“唉，都是打发时间的。”叶母笑了笑，一边赚桌盘把水壶拿来给两人倒上水，一边道：“赚不了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