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雨(49)+番外
何利拿起那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方宁致微微低头,露出一端雪白的脖颈。羊绒质地的围巾抵在他的脖子上,绕了一圈,何利后退半步,指了指饭店,“方老师,我们走吧。”
今天的饭局是和市里的几个企业高管一起吃。方宁致作为市政秘书,好像每年的春节都是在大大小小的各种饭局上,没有踏踏实实吃过一顿家里饭。
走进房间,一桌子菜已经上齐,但没人动筷子。见门开了,大家纷纷起身,看向门口。
方宁致脱了大衣和围巾,何利在旁接过拿去挂好。他坐在给他留好的空位上,微微笑道:“抱歉,来晚了。”
他说晚了,坐着的也不可能接他这话,只说也是刚到,之后又寒暄了几句便招呼着吃菜。
“方老师你酒喝不喝?”
方宁致微微仰头,那张脸在灯光下有一种剔透的雌雄莫辨的美感,说话的人心里一颤。方宁致歪了歪头,拿起酒盅,“白酒我只能喝一点。”
酒过三巡,一桌子菜还剩大半,酒倒是喝了不少。
何利看了眼时间,敲了门走到包厢内,不出所料方宁致又喝迷糊了。几个高管也都喝大了,趴在桌上或靠在椅子里不省人事。何利叫来了服务员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就扶着方宁致往外走了。
方宁致喝得晕乎,走起路来都是踉踉跄跄。何利没办法,只能先把他放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何利走到一边去打电话,见他一靠到沙发,整个人都歪了进去陷在里头,便快步过去把人给扶起来。
方宁致仰面靠在沙发里,何利讲完电话,看着喝多了的方宁致,忍不住道:“您不是说了只能喝一点的吗?这种场合也不用您来喝酒啊。”
方宁致明显是喝多了,他像是听不明白何利的话,侧过头困惑地望着何利。
何利叹了口气,走过去替方宁致把大衣捋整齐。方宁致缓缓闭上眼,轻声说:“喝醉了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何利顿了顿,一圈圈绕上围巾,低着声音道:“那也不能天天喝。”
从何利做方宁致的助理开始,他就见识到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市秘的酒量了。人家喝酒那是应酬逢场作戏,他则像是真的喜欢喝,每回都是要把自己喝到不醉不休为止。去年有一次还喝到了胃出血进了医院,休息了大概有一周才出院的。
“也没有天天喝。”方宁致扯开围巾,揉了一下发红的脸,把头抵在微凉的皮沙发靠背上,吞吞吐吐地反驳着。
何利也不能再说他什么,只能扶起他。
方宁致低着头,摇摇晃晃往前走。走到门外,冬夜冷风扑面,他打了个哆嗦。何利让他在路边等一下,自己则小跑着过去把车开过来。
方宁致闭着眼点头,何利有些不放心多看了他两眼。方宁致就睁开一只眼,摆了摆手,“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方老师,那你可千万别乱跑。”
方宁致胡乱点头,“知道了。”
车子停在不远,何利跑着过去大概五分钟。方宁致站了会儿,就撑不住蹲了下来。手肘抵在膝盖上,下巴支在掌心里,视线迷离地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
花红柳绿的世界好像只有在这一刻,离他很近很近。冷风彻骨,可他却不觉得寒冷。酒精让大脑变得迟钝,昏昏沉沉的错觉下,身体仿佛置身在浮云上。他望着前方,深冬的黑夜里,有一处地方燃烧着光,耀眼的光晕里好像有个人在朝他笑。
何利总是不理解他的,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
这就是原因。
麻痹了神经,就能见到想要见到的人,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边樾出国后,一开始他们是有联系的。每天都会通话,他会定一个闹钟,在深夜把自己叫醒,然后准时去接打边樾的电话。边樾和他说着当地的生活,一些有趣的无趣的麻烦的高兴的,各种各样的他没听过没见过的事情,边樾都会告诉他。
但这样的日子也就维持了一年,高考结束,方宁致如愿考入了自己理想的大学。他欣喜若狂,计划着到了大学里就去申请国外的交换生,这样他就能到边樾所在的国家,他们就能相见了。
然而当他和边樾说起这件事时,边樾却让他不要来。
“为什么不能来?”
“我想见你,边樾,我想见你。”
“可我……不想见你。”
那是他第一次同边樾去争吵,他不知道为什么边樾要这么说,也不想知道。
他只是觉得难过,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计划都是一个笑话。他又哭了,哽咽着喊着边樾的名字,还想要说些什么,边樾却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