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大胡子说,「就是这个,你们带去。」
那人脸上沾着自己殷红的血,脸像纸一样苍白,嘴里叫着,「不干我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挣扎着往边上躲。
毕竟还是被两个护兵老鹰抓小鸡般的抓起来,绝望地拖进别墅去了。
蓝大胡子也待跟进去,见宣怀风在一旁打量着他,便停了步,主动向他说道,「宣副官,对不住,你受伤进了医院,我一次也没去看过。不是我不恭敬,实在是因为许多缘故,不方便露面。你如今身上可好了?」
宣怀风说,「都好了。」
蓝大胡子说,「那就好。你要是不好,可要把军长急坏了。」
宣怀风趁着这是个空,走前一步,试探着问,「你今天也是给军长办事去了?祠堂里那几枪是我打的,可是我犯错了,那可不是给你的信号。没闹出什么事吧?」
蓝大胡子笑道,「我这边嘛,还真的只差一点。炸药都埋好了,听见枪响,等着火车一到,就把铁轨炸了,没想到正要引爆,孙副官十万火急地差人来,说不要炸了。宋壬那边,也是很险地在动手之前得了消息,就停止了。不过韩小姐那边,传消息不方便,她安排那些人倒是实实在在,来了一个满堂红,把文明公司的老板都炸死在办公室里了。」
宣怀风吃了一惊,「文明公司的老板?是那个叫松田的日本人?」
蓝大胡子说,「这不是我的手笔,具体的,你还是问孙副官吧。我也是刚才一路过来,孙副官在车上提起。听他的意思,大概还有几处来不及通知,杀了几个人。不过,这对我们军长来说,也就随手捏死几只蚂蚁罢了。」
宣怀风正想问他,刚才说的炸铁轨是怎么回事,才一张嘴,忽然听见一声惨叫,从别墅的方向传来,凄厉得令人骨里渗出寒气。
蓝大胡子对私刑审讯早已司空见惯,听着倒不觉有什么不顺耳,笑道,「总长在问话了,我去瞧瞧。」
便往别墅走去。
宣怀风原想回轿车上坐着歇歇,但未走到车旁,耳里听着那人的哭喊哀叫,一声比一声凄厉。有这样的伴奏,就算到了轿车里,又让人怎么安下心来歇息?
他站着踌躇片刻,忍不住转了个方向,走到别墅,进了门,在客厅并不见人影。仔细觅着声音的方向,应该是在楼上。
宣怀风便从楼梯上去,刚上到一半,二楼走廊里有一个男人仿佛听见动静,喝问一声,「谁?」
宣怀风说,「是我。总长在哪?」
那人把头从走廊扶手那探出来,往下瞅瞅宣怀风的脸,又缩回去了,并不答话。宣怀风等了片刻,发现那凄厉的痛楚声蓦地停了,然而除此以外,也不见有人来理会他,便继续上楼梯。
走了两级,白雪岚的身影忽然在上面露出来,三步并两步的下楼,到了宣怀风跟前,展颜笑道,「要你在车里休息,到这做什么?」
宣怀风抬头往二楼走廊那瞧一眼,问,「你进了别墅,半天没动静,我来看看。有个人一直在喊叫,那是什么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白雪岚不以为然地道,「是韩小姐底下人送过来的,是个怕死鬼。才问他两句话,他就哭爹叫娘,把裤子都尿了。这样肮脏,我也懒得再问,交给蓝大胡子料理罢。」
宣怀风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看你自从到了山东,就有些胆大妄为。刚才听蓝大胡子说,你还要他埋炸药,去炸火车?你要挑起一场大仗,大概你自己只要痛快而已,可又要多少人命去填?」
白雪岚柔和地笑道,「这不是并没有真的炸吗?这盘棋下得有些乱套,一时不好说,等我回家把头绪理清楚了,再和你做个交代。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把宣怀风带下楼,出了别墅。到了车上,发现司机不知何时已回来了,见白雪岚和宣怀风上了车,从驾驶座上把头转回来,对着白雪岚望一望,不等白雪岚发话,就发动了汽车,出了这隐僻的院落,直朝白家大宅的方向去。
轿车到了白家三宅门前,那门房眼睛倒很尖,瞅着车窗里映着的依稀是自家少爷的脸,赶紧过来,躬着腰开车门,满脸堆笑地问好。
白雪岚招呼了宣怀风下车,随口问门房,「长辈们都在屋里?」
门房答说,「原来司令和太太,陪着大司令、大太太、二司令、五司令、六小姐、冷小姐,都在客厅里吃茶。后来天赐少爷出了事,大家都赶着到医院去了。」
白雪岚说,「天赐出了事?出了什么事?」
门房凑前一步,神秘地压低声音说,「医院打来的电话里说,是被炸药炸伤了。不过听说爆炸的时候,有两个护兵挡在头里,天赐少爷伤得不重,大概是皮肉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