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禾真只是垂着眼看他,好像只要自己不说让他走,他就会一辈子杵在这儿。
“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啊。”
李呈蕴抬头看着禾真,禾真有些不自在的抿了一下嘴,他站在空调风口下,衣摆被风吹得发颤。
李呈蕴眼睛弯下来,语气温和的对禾真说:“真听话。”
第二天李呈蕴没课,他叫了网约车回家拿干洗好的衣服,临出门的时候禾真叫住他。
禾真还坐在床上,打开的电脑屏幕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很黑的眼睛。
“晚上要不要一起把剩下的电影看完。”
可能是害怕被拒绝,禾真顿了顿又补充道:“早点看完就可以早点开始写了。”
李呈蕴点点头,说了声好,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车已经在学校大门口等了,李呈蕴刚刚上车,就闻到一股很大的烟味。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他,却恰好和李呈蕴冷淡的视线撞在一起,司机有些尴尬地笑笑,摸了摸鼻子说:“上个乘客抽了两只烟,已经打开窗户散了一会儿了。”
李呈蕴打开车窗,偏过头说没事。
汽车驶进隧道,收音机里正在放的流行歌唱的断断续续,司机有些烦躁,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收音机音量调到最低。
在车冲出隧道的前一秒,隧道两旁的地灯一闪而过,李呈蕴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眼的视线里只剩下翻起白浪的海和三角梅。
过了二十多分钟,李呈蕴到了家,在门上录入指纹之前,他看了一眼停在车库门口的黑色商务车。
门咔哒一声开了,但屋里的人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穿着灰色工作服的男人正蹲在他面前卷地毯。
“今天没课吗?”
李呈蕴应声抬起头,甄薇穿了一条黑色连衣裙,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放在栏杆上。
李呈蕴摇摇头,甄薇拿过酒杯,从楼梯上走下来,李呈蕴这会儿才发现甄薇没穿拖鞋。
“没看到我新烫的头发吗。”
甄薇坐在沙发上,左手拢了拢栗色的发梢,“不夸好看吗?”
“好看。”
“下次要先夸。”
甄薇抿了一下口红酒,一边从包里拿烟一边摇着头笑:“真是和李项霆一样没意思。”
细长的白色烟卷夹在指间,甄薇吸了一大口,火星猩红,青蓝色的烟雾穿过指缝散在空气里。
李呈蕴没接话,他看着被卷起一大半的羊毛地毯,停了一会儿才笑着说:“你不是说这张地毯是这个家里最好的东西了吗?”
“是啊。”
甄薇被飘上来的烟雾熏了眼,她半眯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笑,“所以我要把它带走。”
一直绑在拱形窗沿上的风铃被摘下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甄薇看着一言不发的李呈蕴,又抽了一口烟,然后坐直了一些,把烟头丢进酒杯,李呈蕴听见火星消失在酒液之前发出的悲鸣。
“看来你爸爸没告诉你啊。”
甄薇晃了晃酒杯,直到白色烟卷一点点被酒红吞没,她才把杯子放下,重新看向坐在对面的李呈蕴。
“他和我协议离婚了。
两个工人从楼上下来,抬着甄薇放在主卧的化妆镜,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把镜子放进包着红色绒布的箱子里,贴上胶带。
“什么时候的事?”
李呈蕴话刚说出口就后悔,果然过了几秒,坐在对面的甄薇微微凑近了一些,撑着下巴冲他笑:“你不问原因啊,看来你比我知道的要早。”
“她漂亮吗?”
甄薇问他。
李呈蕴脑海中有一双黑色的眼睛一闪而过,他没有仔细分辨眼睛的主人是谁,他看着自己母亲那张毫无岁月痕迹的脸,摇了摇头:“不漂亮。”
这个答案让甄薇看起来很得意,她站起来,围着沙发走了两圈,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夫人,那副画要带走吗?”
工人指着挂在墙壁上的那副油画全家福。
甄薇低着头,几乎没有犹豫:“不要,难看死了。”
李呈蕴坐在沙发上突然有点想笑,甄薇以前说,在家里她最爱的是羊毛地毯,屋里的化妆镜,还有自己。
一开始李呈蕴还质疑过甄薇的排序,但现在看来,亲生儿子确实是排在地毯和化妆镜后面的。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李呈蕴看了一眼,是来自禾真的信息:我已经回宿舍了,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呀?看完最后一个字,信息框又弹出一条新信息,李呈蕴点开,还是禾真,信息内容看起来像是在回答自己上一条的提问。
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的。
李呈蕴准备走的时候甄薇正在吃小厨房刚做好的燕窝,晶莹剔透的燕盏放在白瓷盅里,甄薇吃了一半便放下,抬头看站起来的李呈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