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千秋看坐在对面挑花椒的禾真,她叫了他一声,禾真抬起头,眼睛安静地像冬天结冰的深海,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禾真愣了几秒,然后放下筷子,问她:“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安千秋有些无奈地笑,“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入伍吗,因为你觉得是李呈蕴要你去的……反正你就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挂在餐厅旋转门外的风铃被吹响,摇摇晃晃地敲着玻璃,禾真低着头看白色瓷碗里的花椒,在房间重新归于平静时,他抬起头问安千秋,说:“那他当时喜欢我吗?”
楼下的旋转门被打开,安千秋看见外面不那么明亮的天,她拿了根烟但是没抽,在手里来回颠倒了几次才笑着回答:“我不知道。”
“那就是不怎么喜欢。”
禾真和安千秋对视了一眼,对自己那段毫无记忆,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复述的感情做出评价:“喜欢是藏不住的,一天不说都会憋死。”
安千秋不知道怎么接话,正在思考的时候,禾真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看,两只眼睛一点点弯下去。
“中彩票了啊这么高兴。”
禾真一边回信息一边说:“袁嘉楠说来接我。”
对面没了声音,禾真笑了笑,又补充道:“是我的助教,后来分班的时候他是我班长。”
“你喜欢他?”
“算是吧,他人很好。”
禾真把手机放下,屏幕上莹白的光还没熄灭,把下巴上的小疤照的清楚,“反正对我挺好的。”
这次吃饭安千秋定的餐厅人均价格挺高,原本想趁着没活动的这一个月好好放肆吃一顿,可这会儿她突然吃不进,拿着一双筷子来回扒摆在沙拉上切成两半的绿柠檬,哪怕禾真和李呈蕴之间不是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也不该是这种烂尾结局。
禾真手机第二次亮起来的时候禾真下楼买单,安千秋站在楼梯上,看见旋转门外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
“袁嘉楠?”
安千秋开口的下一秒,男人转过头,皮肤黑,单眼皮,和李呈蕴真的是一点都不像。
“我是禾真发小。”
安千秋从口袋里掏出烟,敲出一根递过去,“抽吗?”
袁嘉楠愣了愣,抬手接过烟,笑着说谢谢。
火苗烧起来,安千秋抬眼看着落在两栋高楼之间的太阳,语气平静:“禾真是怎么回事?”
袁嘉楠看了她一眼,白雾在他们之间缓慢散开,安千秋没看他:“他只忘记了一个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袁嘉楠的手垂下去,烟灰扑簌簌掉在地上,他又抽了两口,在禾真推门出来的时候,把烟扔到马路上。
安千秋站在台阶上看着禾真和袁嘉楠坐上车,禾真把车窗摇下一半,问她要去哪儿。
“我随便走走消消食,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
安千秋摆了摆手。
看着消失在十字路口的黑色吉普车,安千秋在餐厅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被来往交错的车辆刮起来又摔下去的半截香烟,拿出手机,把锁在黑名单里的电话重新释放。
电话几乎是拨出去的瞬间就接通,听着对面安静的呼吸声,安千秋沉默了好久才说:“晚上出来喝一杯。”
李呈蕴在电话那头很轻地笑,停了一会儿,才说:“不是说看我一眼就吃不进饭吗。”
“所以我说的是喝酒!”
安千秋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她沿着黄色盲道往路口走,李呈蕴不再说话了,安千秋报了个常去的酒吧地址,在挂电话之前说:“起码你不会随手乱丢烟头。”
工作日的酒吧夜晚没有那么多买醉的人,安千秋推门进去的时候不少男人都回头看她,于是安千秋顺利找到没有抬头的李呈蕴,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睛看着窗外,右手松松垮垮地捏着一个筛盅。
甚至她都走到李呈蕴桌前,李呈蕴都没有注意到。
安千秋把包甩在桌上,金属链条与桌板撞在一起,动静大的像是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隔壁桌的人扭过头朝他们这边看,表情微妙,安千秋不怎么在意,李呈蕴更不在意。
“你现在看起来很像看破红尘随时准备遁入空门的高僧。”
安千秋坐在沙发上,随手把烟灰缸摆在面前,“我说了,你遭报应是早晚的事。”
安千秋几乎是习惯性地挖苦李呈蕴,只是这次李呈蕴没说话,他坐在昏暗光线下笑,像是默认。
舞台上的乐队正在调试设备,安千秋点了一支烟之后把烟盒丢给李呈蕴,深蓝色在半空划出夸张的弧度,最后被李呈蕴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