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看着就像是,在人们最痛苦最弱小的时候出现,用温柔怜惜的眼神……或者什么也不用,只要出现就好,只要肯轻轻摸摸他的头,说,我想救你,我是来救你的,或者,只要出现陪着他就好。
他就会愿意变好,愿意自我修正,愿意被感化,被治愈。
但,这个人什么也不做。
祂蒙上眼睛,是为了没有任何顾忌,彻底地杀他。
而且是,杀了所有的他。有罪的,无罪的。
冶昙被黑布蒙住眼睛的面容,似乎有一点疑惑,但连那点疑惑也少得近乎于无。
祂不在意面前之人的痛苦。
平静地说:“抱歉,我所剩无几的情绪,用在一个人身上也已经不够了,无法给第二个人。我只能对他温柔,只能看他一个人。”
传说中的优昙婆罗长在佛前,是为了圣人和神佛出世而盛放的天国之花。
而祂是一朵,长在地狱道下,冰天雪地里,睁开眼之前就被爱人的心头血污染了的优昙婆罗。
刺穿祂爱人心脏的,是这个世界。
祂如果有过真正的温柔,那也只是被子桑君晏的手指小心翼翼放在心口的时候,沾染到的那一点余温。
“我不是来治愈谁的,我是来借你的因果,和这个世界玩一场绽放和毁灭的游戏。”
但是,如果子桑君晏能早点找到祂,祂可以暂时做回那朵温柔无辜,被迫要开花的,子桑君晏的花。
第58章 只有一个人,捧着花盆的子桑……
黑布蒙着眼睛的美人,镣铐加身,在篝火旁被人拽着肩,雪色的长发落在红衣和黑色的披风上,稍显几分凌乱,那张皎洁清圣的脸上的平静,却没有让祂有一丝的狼狈。
好像被控制的是眼前这个抓着祂的擎物阁老祖。
心魔浮生紧紧抓着冶昙的肩,冰冷发红的眼睛恶狠狠地望着祂。
“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只有他特殊?为什么是子桑君晏?”
所有的心魔好像就是从为什么里诞生的,“为什么是我”和“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是我遭受这些?
为什么世间的美好,偏爱、停驻的不是我?
冶昙的脸上很平静,颜色很浅的唇很轻地扬了一下:“因为,子桑君晏可怜。”
心魔浮生那一瞬的表情很奇怪:“……他可怜?”
这世间有谁会把子桑君晏和可怜联系在一起?就算他最终兵解而死,那样的人存在于世间短暂的时间,也是无数人漫长的一生也无法企及的。
冶昙发出很轻的,叹息一样的气音:“他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不喜欢他。他这么温柔这么好,但是只有我知道,只有我喜欢他。可是,唯一喜欢他的我,并不是他所知道的那样。我不是存在于他喜欢的世界里的东西。”
祂用轻忽的声音说:“我跟你一样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的名字出现在天书上,他会来杀我吗?也会将我兵解地狱道吗?跟你们不一样的是,我不会恐惧,有点期待。”
心魔浮生讶然:“你想知道,在你和他之间,他会选择谁?”
子桑君晏之所以是子桑君晏,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坚定果决不会为任何存在妥协动摇的人,如果他为了某个人而改变,他就不是子桑君晏了。
所有人,哪怕是恨他的敌人都相信,子桑君晏是最符合天道传人的人,他的身上天然就拥有一种非人的神性。
不为错对,不因毁誉。
他存在本身就像是为了践行一种绝对的公正。
正是因此,他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才会一言一行和道意几乎重合一体。
他天生就像是规则守序者,执行者。
用同样的法则一视同仁对待所有存在,于是规则法则也偏爱于他,同样残酷对待于他。
好像他存在本身,就是为了这些,也理应毁灭于这些。
人们固然恨他,但人们无法否定他。
这样的子桑君晏,一旦为了某个人例外,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他就没有资格,审判兵解任何人。
他的存在,所有因他的存在死去的事物,难道就是为了证明,有一个叫冶昙的人,凌驾于绝对的公正,凌驾于道意规则之上吗?
若是他这么做了。
那个特殊的,扭曲了规则的人,固然被高高捧上与神明等同的至高无上的位置。
子桑君晏,却只会像失去了规则信仰支撑的神像,土崩瓦解,堕落尘埃,不复存在。
连同他的生前和死后,都失去一切依存。
如果,冶昙的名字出现在天书上,子桑君晏却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兵解审判祂。
这不是一次例外,不是一次破例,这是杀死子桑君晏或杀死冶昙的二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