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宗并非尼姑庵,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要守。但也绝不代表玄月宗弟子可以随便私相授受,而且还是靠这种利用感情的方式,来获得年轻少侠的支持。
事情传开后,玄月宗紧急补救。
容清月之所以被逐,主要在于无媒苟合,私下生女,且用私生女染指圣女之位。被她揭发的这些门人既没有犯下那等过错,玄月宗当然不可能一口气逐出十多位门人,那简直是自毁长墙。
因此,玄月宗对外的说法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总而言之——谈过恋爱,两情相悦,绝对不是玩弄利用纯情少男感情的渣女,只是因为种种现实的阻碍被迫分开,她们对此亦表示很遗憾。这一套下来,简直像极了明星的分手公关。
被揭露的一众“情郎”相信了这段说辞,感动不已。而新上任的黑白两道共主,悲天悯人,欲造福天下的圣君大人,也表示十分感动,一定要帮助这些两情相悦、被迫分离的爱侣走到一起。
今时今日的原不为,无论实力还是权势都已经达到了江湖的顶峰。只有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于是,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这场婚事便顺顺当当地举行了。至于从此之后,曾经的正道圣地玄月宗,在天下人眼中将会变成何等形象,那就与他无关了。
——这世间的因果祸福,本就取决于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又与人何尤?
“……还要多谢圣君,费心费力,玉成良缘,我玄月宗才有今日之‘盛况’!”
这时,玄月宗大长老咬牙切齿的声音飘了过来。她强行挤出微笑,重重读了最后两个字,上下牙齿磕在一起,仿佛要将“圣君”的名号碾碎于齿间。
原不为看着走到自己面前来的人,八风不动。他好像完全没发现对方眼中喷涌的怒火,若无其事地淡淡一笑:“不用谢。大长老实在不必这般客气。”
“扶危济困,解民倒悬,使有情人终成眷属,令亲生父子母女得以团圆……这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善事,本就是我该做的。大长老实在过奖了。”
他一副“哎呀我真是个大好人我简直太为自己骄傲了”的口吻。
“……”玄月宗大长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想冲上去拼命又打不过。憋了半天,只好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诸事已了,我玄月宗自当遵守约定,封山十年。还请诸位尽早下山,恕不远送!”
原不为倒没有多纠缠,一身轻松地下了山,还不忘对跟着他一同前来的李玄风摇头道:
“玄月宗不愧是名门圣地,这位大长老实在是太多礼了。不过,我理解她的感激,一口气解决了这么多门人的终身大事,高兴坏了也属正常。”
李玄风:“???”
他脸上空白了好一阵,目光微妙——不,圣君你真觉得这像是感激高兴的样子吗?
……这分明就是想要将你切成十块八块,红烧油炸加焖煮的架势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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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山脚下,一辆马车静静停靠在路边,原不为率先掀开了车帘。李玄风则自觉主动地坐在外面的车辕上充当车夫。
车厢里,正端坐着一个人。
黑纱覆身,长发如云,冰雪般寒冷的脸上,一双眼睛又深又冷,瞳孔中透露而出的冰冷、怨憎、恶毒、疯狂,简直令人不寒而栗。正是迟晚晚。
她被点了穴位,一动不动地坐在车上。当原不为在玄月宗愉快地参加宴席时,她只能僵坐在这里,透过半开的窗望着眼前那条笔直的大道,以及从大道上敲锣打鼓而过的长长的迎亲队伍。
玄月宗的狼狈并不能让迟晚晚感到丝毫快意,只要一想到容清月和楚天南在某个角落双宿双栖,生儿育女,她整颗心便如同被人扔进了油锅里!
哪怕原不为除了限制自由之外不曾对她有分毫苛待,她却用疯狂的自虐将自己弄成了如今这般憔悴模样。
原不为缓缓步上马车,目光顺势从她身上扫过。
与初见时虽疯狂狠辣却骄傲不可一世的迟晚晚相比,这张曾经美丽的脸孔在短短时间里苍老了不少,双眉间多出了深深的刻纹。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被人摧毁了所有希望,深陷在绝望深渊中,疯狂怨憎着整个世界,却无能为力、于是更深一步堕向绝望的普通女人。
原不为望向那双充斥着一切负面情绪的眼睛,突然开口:“……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