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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杂货店(69)

“姐姐,不如我们梦觐佛祖问个明白,何处来,何处去?”

“他如何肯坦言?我们没有兑现承诺。”

“不然……”红云眼神一挑。

“你有主意?”

“自然……”红云诡笑,在白月耳边嘀咕几句。

“这能行吗?”白月犹疑。

“我可没说一定行,但总比坐守要强。说不定佛祖,软了心肠,不去深究,就解了我们的差役,召回仙班。”红云鼓动着。她了然,姐姐的心思亦是如此,给她铺好一条道,照顾了她的面子。

白月一蹙眉头,暗下狠心说:“或然是个好主意。”

当夜,弦月上了柳梢,两姐妹梦中如约而至,相携踩着一片白色月华朝觐佛祖。一路上虽是忐忑,但一妄念到回归仙班、脱了古董店的差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佛祖端坐于灵山之巅,眉目低垂,一脸静谧祥瑞之色,嘴角潜藏上善微笑。未等姐妹俩靠近莲座,便听浑厚大希之音八方生出:“白月、红云,为回归仙班之事而来?”

姐妹俩拜叩回道:“佛祖明鉴。”

佛祖微启善目说:“可参透爱?”

“已然参透,佛祖果真兑现当日承诺?”红云面色坦然,语气锐利,实则掩饰内心虚慌。

佛祖呵呵一笑道:“自然。”

红云说:“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月说:“便是这朝朝暮暮,生死与共。”

佛祖说:“看来你们姐妹二人守着这都市里的一厢古董杂货店,果然深修初心,悟得不少凡心俗欲。”

红云说:“我们既已参透红尘之爱,自生了心欲,佛祖可坦言我们姐妹二人何处来,何处去,位列仙班何位?”

佛祖一串慡朗大笑,大希之音有如醍醐,罢了抬起眼皮,怡然说道:“上前点燃这盏枯灭的长明灯,看它亮否,便知所悟是否具实。”

红云踌躇不绝,当初与佛约定,若参透爱,便自然能点燃这盏枯灭油灯,反之则不能。想不到,佛祖心肠依旧,非要一试姐妹金石。

白月按住红云说:“我去。”

红云面露怯色说:“若不燃?”

白月安抚说:“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并非你我商榷,我心果是这样领悟。若不能与有情人相携一生,世世相守,这爱岂不成了空爱,这人岂不成了行尸?正因此,无数魂魄宁愿自封躯壳,入不了轮回,纵使化身厉鬼也要在无尽时空长河中寻觅爱人,只为心心相依,永不分离。若这不是爱,他们又为何执泥?若这不是爱,恨又何来?”

红云泣语:“姐姐,我与你一起点燃这枯灭灯盏。”

姐妹二人欣然采撷三昧真火,朝油灯点去。灯芯恣意,却不见燃起半簇微弱火苗。再试,三试……灯芯依旧。红云歇斯底里地嚎啕:“这是为何?!”白月黯然垂泪,心似枯竭。最终,二人绝了念头,瘫坐灯旁,面如死灰。

佛祖有语:“看来你们尚需参悟,初心依旧。”

红云霍地起身,仰指佛祖喝道:“你定是有意刁难,这世上哪有三昧真火点不燃的灯盏!”

白月也一摒娴柔内敛,诘问佛祖:“你倒是说说爱为何物,情为何欲?缘何而起,缘何而灭?”

佛祖不怒,垂下眉目,依旧一脸祥瑞,谆谆说道:“所见皆空,万般皆虚,世界皆幻象。”说罢,一拂手,云雾缭绕,混沌不开。唯有郎情妾意的糜烂欢愉八方涌动,不绝于耳。

“姐姐!”“妹妹!”……白月、红云梦中醒来,裹着深夜里的寒凉相拥窗前,眺望着酣睡中的城市,陷入无以复加的惘然。这城市,这夜,这或醒或睡的人,瞬间变得陌生。

照例,这店还得继续开下去,这生意还得做,这你来我往的古董还得细细端睨,错过一次相助,这领悟便要迟上万年。

风雨止息,春花烂漫,姐妹俩歇业一天,放了自己的假,骑上崭新如故的血红哈雷去郊外踏青,一扫雨日暗结的阴郁。却在花深处,遇见一清秀少年。白月似有所想,这少年像极了那时常梦见的端坐云海的少年。红云也静下浓兴,凝思,这少年果真和梦中的一样,眼神飘忽而神往,面色沉静而勃发,身躯消瘦却仿佛蕴涵了惊涛骇浪。对于他,非可用一种语言、一组词汇所能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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