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薪救火(9)
陆闻鲤不是没有给过他钱,他甚至特地屈尊给霍燃办了张黑卡副卡,但相关开销霍燃硬是咬牙死扛下来,那张副卡在霍燃钱包里安静如鸡地躺了这么多年,没有分毫磨损。
他上了陆闻鲤的床,却再不能自欺欺人坦然自若地拿陆闻鲤的钱。
这人的钱,怎么配给他妈续命?
谭女士之前躺在安定医院时,霍燃把她手机交给护工,时不时找些过去的短信和照片,拜托护工有时间念给他妈听一听,以留那么一点渺如尘埃的希望——说不定谭女士身残志坚,敢和阎王叫板,决心救她儿子于水火之中呢——也不知道短信能不能看见。
霍燃发完短信,暗中祈祷,谭女士,这么热闹的日子,普天同庆,您最好给我留一天的好运气。
不知道哪位名人说过,“生活实际上是不真实的,生活是一种真假参半、鱼目混珠的事物。”
霍燃觉得这话不假。
只是再不真实,做人总还是得有仪式感,霍燃听了一路的“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和“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耳朵都听出茧子,爱国热情顿时高涨,为了给祖国母亲庆生,他决定奢侈一次。
由于前段时间霍燃的频频造访,蛋糕房里的店员早就把他认定成了熟面孔的回头客,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
“霍先生,您来了!今天要点什么?草莓风暴,还是奥利奥风暴?”
霍燃:“……”
姑娘你再这么推销我自己就先变成风暴了你信不信。
“我想看看生日蛋糕。”
他在柜台前走走停停,吭吭哧哧了半天,发现这家蛋糕房的特点是蛋糕大都形状可爱,价格极其不可爱,且形状与价格可爱不可爱的程度恰成反比。
霍燃顿时开始后悔自己十分钟前迈进这里的行为,满屋烘培的香气成了夺命毒药,逼得他想拔腿就跑。
店员或许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眯眯指了指柜台边角的一个6寸小蛋糕,
“先生您运气真好,为了迎双节,我们这款蛋糕多做了几个,所以今日特价哦,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只要六十八,相当于不到四折的价格,您看您是直接在店里用餐还是打包带走?”
霍燃:“……那就打包带走好了。”
蛋糕店也要放假,不到六点就开始赶客,霍燃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位,结账时店员对他甜甜一笑,还送他一块小小的流心蛋黄月饼,
“祝您双节快乐!”
霍燃心想看来今天运气真的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他妈的光,一路好心情地回家。
依照惯例公寓里应该没人,霍燃毫无防备地推开门,一不留神和面前的人撞了个满怀,手里屁大个蛋糕也没拿稳,晃晃悠悠从手心翻了个个,从容不慌地啪嗒一声——
倒在地面上。
死无全尸。
霍燃:“……”
封建迷信要不得,祝福运气什么的,谭女士果然给不了。
第五章 百加得(上)
心痛是具象且真实存在的,霍燃在那一瞬间有了切身体会。
一块蛋糕六十八块,约等于五天的伙食费,半天的护工费,约等于今天二分之一的活都贡献给地板。
而眼前的罪魁祸首还张着懵懂无知的眼睛,
“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霍燃痛不欲生地摆摆手,强作镇定,
“没事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辛恪低头蹲下,翻开摔破的包装,“诶,怎么是蛋糕?你过生日?”
“能不能有点觉悟,十月一号,祖国母亲的生日!”霍燃心痛难忍,“我好不容易赶在蛋糕房下班前买的呢。”
或许是吃别人的嘴软,对于这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霍燃的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式的埋怨,熟稔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
辛恪讪讪地道歉,“那实在是不好意思,”又补救似的问,“那你吃饭了吗,我今天正好多做了几个菜,你要不一起?”
霍燃这才发现他穿着居家围裙,餐桌上已经热热闹闹开会似的摆了许多盘子,砂锅里腾腾散着热气。
他后知后觉地反省,自己好像对辛恪说话重了点——人家任劳任怨地做了一个月的早餐,相比之下,一个破蛋糕算得了什么?要不好意思也该他霍燃不好意思——于是有意找补回来,客气地问他,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记得你平时好像挺晚才回来。”
辛恪一边切菜一边回答,额前的碎发软软地垂下,锐气的眉眼被挡住,从霍燃的角度看,有种意外的温柔,
“恩,今天不是双节么,我就提前给大家放假,”抬头看了霍燃一眼,“之前回来的时候,吵醒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