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孤回京做甚?”秦棠溪懒散地垂下眉眼,雅致的妆容中不见半分欣喜。
风起雪飞,庭院里梅花随着雪一道而下,落满肩头。
秦相抖得不行,听到长公主毫无野心的话后几乎哭出了身:“国不可一日无主……”
秦棠溪扬首,迎着雪花,仰望暗沉的天际,“先帝遗嘱在先,令我不得为帝。”
“这……”秦相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仰天大哭,“天要亡我大魏……”
男子的哭声震耳欲聋,刺得人心口发疼,信安王妃隔着老远就听到声音,匆忙赶来就见到两人一站一坐。
雪花肆虐,哭声震耳,安太妃忍不住骂道:“有时间哭不如回京安置皇帝尸身,除去长公主外,还有高宗一脉的血脉。”
秦相猛地停止哭声,闻声看了过去,一眼看到信安王妃站在暗处,整个人猛地醒悟过来,道:“对,信安王嫡女尚在,长公主摄政,定能、定能……”
整个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秦棠溪安静如初,长身玉立在冰雪中,眉眼凝着寒霜,道:“秦相先去信安王府接小郡主入宫。”
“臣这就去……”
秦棠溪颔首:“有劳秦相。”
秦相来了精神,不用人搀扶就自己爬了起来,得了力气后就大步下山。
明姝站在梅林里看到了全过程,不知怎地感觉哪里不对劲,阿姐行事素来谨慎,昨日过来为何不带着平儿一道呢?
莹白细指握着两支腊梅,她缓缓走到殿下面前,将手中一支梅花簪入阿姐秀发中。
黑发红梅,嫣红冷艳。
“阿姐是将平儿当作诱饵吗?”
秦棠溪闻言,眼睫一颤,抖落一滴融化的雪水,随着明姝靠近,嫣红色的腊梅露出来,小东西终是开窍了。
想来也是,小东西怎么会比旁人差。
她接过明姝手中的腊梅,“明姝,我是长公主。”
秦棠溪的手生得好看,修长匀称不说,似美玉般的精致,又有着白雪的冰冷,让人想碰又不敢碰。
明姝心里胆寒,却依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紧握,越发显得美玉寒冷。
秦棠溪尾指动了动,摸到她的手背,颤动的眼睫里多了几许专注。她望着明姝,心口终究有几分,每代帝王更替,都会踏着鲜血走上去。
但她不能,让明姝踏着鲜血。
所以,只能她来做。
片刻后,她将梅花丢落在雪地中,拿脚踩了踩。
动作稚气。
明姝望着被践踏的腊梅后撅起了嘴巴,“你为何要踩烂她呢?”
“不喜欢。”秦棠溪松开她的手,漠然转身。
明姝急躁,忙拦住她:“不喜欢就不要了,我不勉强你。你、你是长公主,自有章程,我不过问。”
小姑娘眼尾多了抹红,语气绵软,好像知道错了。
秦棠溪心中叹息,面对明姝绵软的语气,她是毫无招架之力。
不及转身,小姑娘就急着抱住她,“我、我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
秦棠溪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明姝道歉也很快,甚至不问缘由,看得旁观的两人都皱紧了眉梢。
信安王妃内心不安,太妃却惊讶秦棠溪在明姝面前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相反,她在再看看信安王妃……
唉,她活得还不如自己的女儿。
秦棠溪并非是惯于掩藏的性子,喜欢明姝也从未后悔过,甚至当着信安王妃的面也不假掩饰,握紧小姑娘的手,轻轻擦去她眉眼点滴的泪痕。
安慰在她的举止中一点一点渗入。
明姝也很受用,甚至忘了廊下还有其他两人,亲昵地蹭着殿下的侧脸,心里的害怕才一点一滴退了下去。
以殿下的能力,必能让平儿全身而退。
“可以了,你二人像什么样子。”安太妃适宜出声。
明姝躲在秦棠溪身前悄悄抬眸,下意识伸手搂紧殿下的腰肢,不想,信安王妃转身就走。
她略有迷惑,却见太妃紧跟着一道离开。
她继续搂紧了殿下,通红的鼻尖嗅着殿下的气息,顾盼生辉,“阿姐,她们不高兴吗?”
“随她们去,莫要管问,人活着对得起自己便是,管那么多做甚。”秦棠溪坦坦荡荡,鸦羽般的长睫在风中微颤,眼尾上勾,轻轻漾着几分勾人笑意。
欢喜的情绪在她清透的眸子里慢慢有了层次,慢慢地漾开,接着,全部都是。
她的高兴都来自于明姝,她的忧愁也来自明姝。
她好像失了自我。
或许,她从懂事的那刻起就失了自我,直到现在才懂得自我的作用。
小小的情绪释放后,心中舒服不少。
她想着,明姝扬首,她低眸,两人对视。
明姝干净纯稚的眸子里多了点疑惑,须臾后,染上豁然,“王妃与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