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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23)

作者: 启辛 阅读记录

刘总赶忙摇头,这回誓死眼睛一定要绑在白渡平身上:“啥都别说了,我得看着你才能安心。”

“这都快半夜一点了。”白渡平是真的好心想让他回去休息。

可刘总还是摆摆手,坚持道:“来医院前我已经给向先生打电话了,他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差不多也快到了,等他来我在走吧。”他必须得当着正主的面给向西山谢罪才能免遭一死啊。

白渡平知道他的心思,这次确实怪自己行动鲁莽,给人添了麻烦,也就没强求。折腾一天有些累了,他合眼算着时间,想着向西山开车过来估计要四五个小时,确实快到了,索性就等他来再说吧。

可他原本打算小憩等向西山,却不知不觉的沉睡了过去。当他醒来后,见周围一片漆黑,病房内的白织灯不知道被谁关了,只有一点走廊上的光从门上的玻璃透进来。

他从床边拿起手机开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五点了,他又抬头看了看周围,刘总依旧坐在那张小椅子上,仰头靠在墙上,微微发出鼾声。

白渡平皱眉,向西山还没到?他出事后没直接与向西山联系,都是刘总在中间沟通,若按他说的,向西山应该已经到了。白渡平躺在床上细细地回想刘总的话,他说“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白渡平琢磨,“应该”,那向西山到底来没来?还是他就没打算来?

白渡平捏着手机看了半天,等分针变了好几个数字,又突然把手机塞回枕头下,暗道:爱来不来。可闭了一会儿眼,他毫无睡意,强制睡眠失败,他边叹气边任命似的睁开眼睛,盯着灰黑的天花板。

那老畜牲到底在哪儿呢?他想。

无声的夜里总会袭来一阵阵的寂寞,白渡平嗅着医院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消毒剂混合的气味,感到一阵失落,他想起了十五年前他弟弟去世的那天。

也是孟夏之初,一直有肺炎的诗文在那晚烧得厉害,白渡平赶紧跑到村里梁医生家借了些退烧药和酒精。四岁多的诗文瘦的皮包骨一样,无力地躺在床上,满脸通红,嘴里喃喃有词。

白渡平抱着他喂完药,就用兑过水的酒精给世文擦身上,梁医生说这样有用。可是白渡平记得自己擦了一遍又一遍,诗文的体温还是没有降下来,嘴上还在胡言乱语。

后来村长来了,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就问他怎么了,他说世文病了,烧得厉害。

村长探头去看那小孩,见那孩子奄奄一息,吊着一口气,这样的情况他见过不少,心里默道:这估计是活不过今晚了吧。

村长叹了一声气,给白渡平说:“渡平啊,你别给他擦了,先让他把这热气散出去吧。”

白渡平听话地收起帕子,拧干后搭在诗文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村长,诗文,能好起来吧。”

村长暗叹,本来因为县里通知说明天会来一位财神爷,他提前给各家打好招呼随便了解下情况,他知道白家两兄弟父母双亡生活拮据,本想多关照一下,结果……真是命运不公啊。

“你陪陪他吧,如果能挺过今晚就好了。”他说不出重话,只能用善意的谎言安慰。

村长走了以后,白渡平就坐在床头抚摸着弟弟的脸,那一晚上似乎刻在他脑海里——家徒四壁和逐渐没有呼吸的弟弟,杂物堆积的腐臭气味混杂着刺鼻的酒精,屋外风吹稻田,屋内时钟吧嗒。

白渡平觉得每一秒都过的非常缓慢,终于熬到了早上,阳光照进来了。他再摸了摸弟弟的脸,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了,他在他面前一点点地断了气,不管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目送亲人离开的伤痛,白渡平他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这世上已无依靠。

白渡平有点自欺欺人,把弟弟背起来去找村长,村长说弟弟挺过今晚就好了,他刚刚还感觉到诗文有呼吸的。他背着弟弟找到了村长,他跪下求他,给他磕头。可村长却把他拉起来说诗文已经不行了。白渡平不相信,又背着弟弟去找梁医生,可梁医生也说诗文没气了,赶紧把他下葬了吧。

白渡平记得,当时他抱着弟弟坐在梁医生家门口哭,村长来安慰他,说诗文活着也是遭罪。是啊,弟弟想吃鱼,他都没能给他买回来。

白渡平哭够了回到家里,想把诗文下葬了,可是发现在自己一分钱也拿不出来,料理爹娘后事的时候已经花光了积蓄砌坟立碑。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弟弟,村长说,弟弟是去和爹娘团聚了,他们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人。

一个人,活着能干嘛呢。

村长领着向西山进白渡平家门的时候,就看见那小孩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瓶子盯着看,村长眼疾手快夺过那瓶子吼:“你这娃娃拿着农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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