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头匠(40)
宋了知到家时天已黑了,隔得老远便见家里燃着烛火,阮雪棠读书的人影隐隐约约印在窗户上,宋了知心里升起阵阵暖意,今日的疲惫也忘得干净,三步并两步地回了家中。宋了知对幸福的认知很传统,只盼望着能娶妻生子,组成个小家。尽管自从认识阮雪棠后,自己离这个梦想似乎越来越远了,但看见家中有人等着自己,宋了知心中还是高兴的。
阮雪棠自然是没给他留饭菜,宋了知也懒怠起灶做饭,还是和他的干饼子过不去,跑到房里和水啃着。阮雪棠闲着没事,很有意愿看宋了知这次会不会噎着,放了书侧头看他。而宋了知原本吃得好好的,是如何也噎不住的,谁想阮雪棠忽就不读书了,只专心盯着他看,把宋了知看得是心跳如鼓,自乱阵脚,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又把自己噎住了。
阮雪棠没想到世上会有这么笨的家伙,这辈子恐怕都没笑得那么真心实意过,直把腰都笑弯了,脸上红扑扑的。宋了知则是喉咙被梗得喘不过气,也红着个脸,边咳边找水喝,好不容易才把堵在喉头的咽了下去,两个红脸对视一眼,阮雪棠笑得更开心了,简直像个大男孩。
宋了知有些不好意思,把余下的饼子通通都给扔了,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烙饼。
夜里熄了灯,他方与阮雪棠谈起今日的事情,隐去他被人找麻烦那段,只捡重要的说,三言两语把自己遇见裴厉的事给交代了。黑暗中,阮雪棠听完后又是一声不吭,似在思忖什么。
宋了知躺在地铺上犹豫再三,最终问道:“阮公子,那位裴将军当真是来找你的吗?”
阮雪棠今夜没有逗他的心情,直接承认了。
他和裴厉关系不好,所以他也纳闷刻板的裴厉干嘛要到处找自己,阮雪棠思来想去,只能认为裴厉是借着找人的名号离开军中。纵然裴厉朝中称赞有加,军营也是一片美名,行兵打仗多有建树,可阮雪棠总觉得裴厉这人阴阳怪气,十分不愿意和他交流。
他还记得自己头一次到军中时,裴厉就对他说沙场艰难,说他这样的贵族少爷受不了辛苦,把阮雪棠气得不行,以为对方是故意看轻他,遂暗自向上头参了他好几本,还做了几笔冤枉债诬陷在裴厉身上。可惜裴厉身子太正,任由阮雪棠怎么斜他影子都无用,最多也就受过几次军棍。
阮雪棠每次都小人得志地去观刑,然而裴厉皮糙肉厚,不怕挨打,连叫都不叫一声,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阮雪棠看,眸色深邃,也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倒把阮雪棠盯得发毛,总提防着裴厉,怀疑他某一日会报复自己。
宋了知一听裴厉确实是来找阮雪棠的,沉默了好久,才失魂落魄地说:“那......那我明日去镇上找裴将军。”
“你找他干什么?”阮雪棠没好气问道,他现在可没心情和裴厉继续斗下去。
听了这话,宋了知坠到谷底的心又升了起来,试探着问道:“阮公子不跟他走么?”
阮雪棠这才明白宋了知的言外之意,撑起身子望向地铺上囫囵的人形:“你不想我跟他走?”
当然不想。
宋了知恨不得呐喊出声,可他又深切地清醒着,知道阮雪棠总有一天要离开,并不会为自己停留,况且他也不敢让阮雪棠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留下。
“我明天会去找他的。”宋了知很郑重地告诉阮雪棠,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蠢货。”阮雪棠嗤笑一声,也是白日睡久了,夜里精神好,才同宋了知说这些不着边的话。
“既然那么不想我走,你就不知道求求我?说不定我就不走了。”
听完这话,宋了知鲤鱼打挺似得从地上弹了起来,先是兴奋着,心都要被阮雪棠勾出火,可渐渐地,那股火又灭了,他素来嘴笨,怎么求阮雪棠都不知晓。
他磕磕巴巴地找寻自己的优点,像是在兜售物品的商贩,不过是要把自己给卖出去:“我、我能做饭,还能伺候你,我会缝衣服,还有一身力气......”
这话说得太稚气,苍白无力,显得宋了知惨兮兮的,阮雪棠不必点灯都知晓宋了知又要露出小狗模样了。
“随便找个老妈子都能做到。”阮雪棠这是实话,况且老妈子做饭还比宋了知做饭好吃,也不会成天被饼子噎着。
“我......”
宋了知当真想不出什么了,可想到明日阮雪棠就要跟着那个黑衣大将军离开,又很是不甘。他一时急切,拉住了阮雪棠衣袖,头脑一热就开始说胡话:“我、我......”
阮雪棠由他牵住袖子:“小结巴,你要说什么?”
宋了知倒是很想学阮雪棠一样说几句狠话,吓唬吓唬阮雪棠,让他不要走,可这也只能想想了,且不说阮雪棠吃不吃这套,单说宋了知连重话都舍不得跟阮雪棠讲,又怎么敢威胁阮雪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