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日光(12)+番外
年轻的护士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急道:“先生,产妇刚才还有意识,这种情况救大人成功率更高。”
在哭喊的哀求声里,江远修带着一丝不悦,把自己的手,从被江惟死死抓住的双手里抽了出来。拿出一条价值不菲的洁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满手的血迹,随后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遍:
“保孩子。”
(二十)
那是江惟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分量。
可以很重,压着他,让他一直走不出那个暴雨的夜晚。
也可以很轻,像一张一尸两命,却薄如蝉翼的死亡通知书。
年方二八的少年站在告别式,听主持人熟稔地,毫无起伏地念完母亲的生平。才意识到,母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他生活唯一的希望,是真的死去了。
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人再会在将悬未落的黄昏光线里,如此温柔地,笑着叫他。
(二十一)
“江惟。”
安思意从桌边站起来,小心地收好那本孕期日记。他没听懂江惟说得那句算计,抱着一丝希望,想着江惟也许只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江惟,小声问:
“你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江惟像是被他逗笑了,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最让我不开心的事情,现在就在我眼前。”
安思意的心一沉。
江惟一步步往前逼近,安思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小步往后退着,直到脊背撞上冰凉的墙面。
“江远修把我母亲最重要的东西抵押给你爸,让你一起瞒着我的时候,给了你多少好处。”
安思意一头雾水,蒋逾除了江惟的个人信息,什么都没告诉过他。当然包括这背后巨大的利益牵扯。
“江惟,”安思意克制着江惟最不喜欢的,从心底涌上来的浓浓的委屈,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听不懂。”
“是一张支票还是几箱的现金。”江惟的脸上很红,充满醉意,让他看起来更加迷人,也更加狰狞,有种原始而野性的压迫感。他自暴自弃地笑了出来,“不会直接把滨海那套别墅给你了吧?”
安思意觉得胸口很闷,很酸,一直酸到鼻腔。他强撑着,仰头直视着江惟,却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江惟,你别这样。”他忍不住,小声地喘了几口气,“我害怕。”
江惟看了他很久,像是在看世界上最廉价的垃圾,久到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睛,让安思意觉得他会随时一拳打在墙上。
“安思意。”
江惟走了几步,停下来,给了他一个轻蔑的侧脸。“你们真让我恶心。”
(二十二)
江惟摔上门离开后很久,安思意才难受地吸了吸鼻子。
他使劲忍住了,没有哭。
他知道这是他的选择,他决定暂时留下来的,就要承受一切,包括江惟对他的厌恶。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习惯性安抚地摸着肚子,对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拨通了一个电话。
意料之中,电话并不是本人接的。
就像无论他换多少次号码,对方总能直接找到他。当他打过去,却总隔着无数道冷冰冰的声音。
“喂。”安思意双手拿着电话,带着一点哽咽说。
即使在深夜,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那样的专业与清醒。“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一下蒋总。”
即便知道他与蒋逾的关系,秘书也只是机械化地笑了笑,说:“蒋总已经休息了,如果您有事,可以告知我具体事宜,我会根据蒋总的行程,帮你安排时间。”
安思意没有任何的沮丧与失望,点了点头,说好。“你就说,是和滨海的别墅有关的。”
“我有一点事,想要当面问他。”
第八章
(二十三)
安思意已经快两年没有回过蒋宅了。
他站在蒋宅门口,看着这扇熟悉的紧闭的黑色铁门,和后面那栋自己一直居住到成年的房子,觉得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自己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属于过这里。
未来更不会。
和他想的一样,那通打给蒋逾,由他的秘书接通的电话果然是石沉大海了。
翌日,安思意一直等到上午,没有任何消息,他就换好衣服,直接打车去了蒋宅。
蒋宅很是偏远,是市郊赫赫有名的富豪山庄。安思意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他穿了一身很简单的短袖短裤,全身的皮肤都白,就这么曝露在爆裂的阳光之下。安思意抹了抹头顶的汗,按响了铁门旁边的门铃。
门铃响了两声,就有家仆接通,问他找谁。
“我是安思意。”他有意提高了一些音量,让对方听清楚:“我找蒋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