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火(159)
窦杳简直无奈了,穆致知也走了过来,手里的雪糕撕开了,冒着凉丝丝的寒气。他看着窦杳插上电后等了几十秒,手机开机,屏保上跳出好几个未接来电。
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吃雪糕的穆致知。窦杳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哭笑不得地看了穆致知一眼,却又有一些、莫名的心软。
“就因为这个啊,”窦杳重新将手机锁屏,放它在一边继续充电,“你没想过我是手机没电了吗?”
穆致知眨了下眼,说了两人见面以来,最长的一句话:“因为一开始不是关机,是无人接听,我以为……”
以为你彻底失望,不想接我的电话了。
这是穆致知的未尽之言,时至今日,他才切身地感受到了,窦杳对他的宽容以及低入尘埃的底线。
分明是不堪忍受对方暧昧的态度、感情破裂而提出的分手,却顾忌自己藕断丝连的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自己的靠近。
惯例的问候也好,偶尔的越界也罢,还是这个比自己小的男生,一直在用他的方式照顾自己的情绪啊。
只是一个巧合引发的误会,给了穆致知一个对方心灰意冷,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快刀斩乱麻的假象。
而仅仅是这么一个可能,穆致知便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根本无法承受。
——无法承受与面前的人,就这样形同陌路。
因飘忽不定的感情而忐忑、辗转反侧的痛苦,因忧心付出的感情永远得不到回应的不安、因一点希望的微光而祈祷天父赐下善果却渺渺不定、也不忍心就此放弃的循环。
过去他曾自负而残忍地对待过窦杳,于是在分开后的日子,这一切也降临到了穆致知的身上。
尽管穆致知并没有说完,但窦杳还是明白了他的话。
还是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窦杳只好示意穆致知看自己手中的雪糕:“再不吃要化了。”
冰糕是炼乳红豆味的,尝起来很甜。尽管有包装纸兜着,窦杳还是绞尽脑汁打了句趣,想让穆致知心情好一点:“要是掉在地毯上,你给我洗了再走啊。”
“可以啊,”穆致知很干脆地答应了,他的嗓音还是有些不自然,却平白生出了一股坚定。窦杳听他慢慢对自己数着说,“……做饭,遛狗,还有很多事,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只要你愿意。”
穆致知继续说:“小杳,我……”
就像先前在门口猝然而下的黑暗一般,穆致知的话也被打断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申沪高远云层后的一声闷雷,下一秒,一场夏夜的暴雨带着海水灌进胸腔心脏般的轰鸣,连同不羁的野性的狂风,席卷了这座城市。
第六十二章
窗外夹杂着电闪雷鸣的暴风骤雨,将浴室的水声掩得很严实。窦杳托着脸坐在吧台前用笔电刷一些资讯,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也说不清,默许穆致知留宿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但听着重重的雨声,还是认命地去给人找了一套新的换洗衣物。虽然这种处境实在令他无言,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了。
穆致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的磨砂门后走了出来。窦杳找了一件自己的白T,而对于前段时间瘦得夸张的穆致知来说,这件衣服还是大了点,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两道平直深刻的锁骨。
笔电右下角跳出一个小弹窗,夜深了,早点休息吧。窦杳将电脑关机,简单地分配了一下:“你睡我房间吧,我睡沙发。”
当初住进这栋公寓楼,窦杳就没作过在这里留宿客人的准备,直接将客房改装成了一个很大的衣帽间。他起身走进房间,抱着自己的枕头准备放在沙发上,穆致知过来站定,将将用身形拦住半边门,说:“你睡沙发,腿都伸不直吧。”
那要怎么样?窦杳想他不是不懂穆致知的暗示,可面对这一暗示,是毫无准备的心慌,比穆致知一声不吭的到来更加让人措手不及。
慌乱之下,一句话便脱口而出:“你总是这么随便吗?”
不用看穆致知刹那间黯淡下去的眼睛,窦杳也明白,这是一句很伤人的话,尤其是现在的他,说给现在的穆致知。
他看着穆致知将视线别开,垂着的眼睫轻轻颤着,低声道:“我的意思是,让我去……”
“算了,”窦杳将枕头重新扔回床上,背过身将柜子拉开,依旧绷着一张脸说道,“那沙发我确实睡不了,不过你这也得了吧。”
所以最后还是妥协了,面对穆致知,他好像永远在不由自主地妥协,无论是过去共同编造的一场恋爱幻觉,还是余情未了却不尴不尬的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