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火(29)
“你别——”窦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却听“哐当——”一声,穆致知随意摆放在上面的一个小收纳盒被撞开掉在了地上,铁盖摔开,里面的杂物滚了一地。
趴在地毯上合眼小憩的穆德迎头遭受无妄之灾,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跟着叫了好几声。
穆致知正好找到了笔记本,闻声回头,见窦杳火急火燎地蹲下身帮他收拾。他和穆德闹了好几年,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不以为意地笑着走过去,还顺手摁了摁小狐狸的额头:“习惯就好,小狗崽都……”
然后他就看着窦杳收了一地毯的烟放在盒子里,手里还攥着个银色的Zippo打火机,表情看上去有点复杂。
窦杳身高腿长,委委屈屈地伏下腰去茶几下捡东西本就有点憋屈,收了好几个烟盒后他才回过味儿来,动作顿了顿,感觉自己似是无意间撞破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秘密。
但没有什么猎奇的惊讶,反而让他尴尬。
盒子被他重新盖好放在桌上,窦杳扣着盖子上的花纹,发现这原本是一个装曲奇饼的铁皮盒,但似乎收了很久,漆花斑驳剥落,边缘也泛上了暗红的锈迹。这个牌子他很熟悉,在窦杳小时候曾风靡一时。
窦杳坐回了沙发,正当他想借此起一个话头时,穆致知又坐回了他的身边,一手拍了拍蹭过来撒娇讨宠的穆德,一手竖起食指搭在唇边,眉尾飞扬着眨了下眼睛,坦坦荡荡说:“嘘——烟酒不沾的乖男孩,刚出道时的人设了。”
然后他放开了穆德,将方才随手搁置在一旁的笔记本塞进窦杳怀里,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拿人手短,请替我保密。”
“……没什么的,”他这样说,倒显得窦杳的局促是小题大做了,窦杳看着一脸无辜的小狐狸对茶几没了兴致,又一下跳回了穆致知膝上,被穆致知双手接住,“我也瘾有点大……”
不然也不会在外头转半天就为买包烟,还被抓了个正着。窦杳想起方才他还担心穆致知会讨厌自己衣领上的烟味,忽然有种啼笑皆非感,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穆致知专心致志地逗着小狐狸,轻柔地拍它脸叫“坏小孩”,听窦杳的话后不许百姓点灯地随口道:“有瘾还是得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窦杳看着穆致知微微低头,棉衬衣的领口上露出一片雪白的后颈。
客厅右侧是一扇宽大的落地窗,只用薄如轻纱的布帘虚虚盖着,日光毫不费力地透过繁复的绣样将屋内照得敞亮,连皮肤上细小的容貌都在光芒中清晰可见。
他一下子莫名发了怔,不自觉地滚了滚喉咙。
“其实我……”窦杳忽然忍不住开口承认,“……在录节目时也说了假话。”
话音未落,窦杳便迟缓地觉出了其中的好笑。就像是小学生凑在一起交换自己恶劣的秘密,来做一对亲密的共犯一样。他停了下来,觉得自己幼稚得有点脸热。
“嗯?是吗?”穆致知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又饶有兴趣地乐了起来,促狭地眯了眼。
“让我猜一下……其实你压根不喜欢《倦鸟》吧?”
穆致知不过是随口一说,却看着窦杳立刻变得一脸惴惴,原本冷白的耳朵都变得充血样的红。他忍俊不禁,又于心不忍,推了推自己腿上的小狐狸,示意它过去陪着在一旁害臊的小主人。
窦杳的双手本来正无处安放地掰着沙发的边缘,小狐狸几下蹬了过来,让他抚摸着自己温暖的皮毛,这才稍稍松了窦杳不安的一根弦。
他低声承认:“是,其实我还没有看过您的这部作品。”
“文艺片嘛,看着是有点无聊,”穆致知善解人意地给他搭台阶,“我妹妹自己做导演的,当初看的时候都嫌前期节奏有点慢了。”
更别提林某人,直接很不给面子地睡了过去。
无意之间提起了怀袖,穆致知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受人之托,也就顺着问了下去:“你当时还说喜欢小穆导演的风格,不会也是在闭眼瞎吹吧?”
“不、没有,”窦杳否认得飞快,“我看过《灯火》、也看过《追杀极光》……穆导演的分镜和镜头角度,我都很喜欢。”
模特的出身,的确在某些时候更能体会的镜头设计之中的巧妙所在。穆致知回想起怀袖当初和自己讨论时,说窦杳的职业经验在拍电影上是一种祸福相依,当时他没怎么领会,现在却好像懂了怀袖的言外之意。
择日不如撞日,穆致知便试探着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气说:“说不定等最后一期播出了,怀袖看完后也喜欢你,想请你拍她的新电影了。”
可惜窦杳完全没听出他的意味深长,反而一脸郑重其事地像个木桩子:“我知道的,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穆老师,我已经听你上次说的话,接了一个和我性格风格都很接近的角色……我说过,我认真想做一个好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