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父牛母见女儿如此命苦,也有些后悔,想劝她改嫁,孩子他们可以帮着养育长大。却被老太太斥为卖了女儿一次,还想再卖第二次,更无耻的是,想要谋夺他们孤儿寡母的微薄家业。为了这个,老太太彻底的跟自己娘家断了关系,再不往来。就算后来为了供大儿子读书科举,弄得家徒四壁,身无长物,也不曾回过因为兄弟们长大成人,家境开始渐渐宽裕起来的娘家求过一次助。他们送上门来的东西,也都全扔了出去,从不接受。
余定贤中了状元,她获得敕封以后,宁愿接了旁人来投的田地,也将娘家人拒之千里之外。丝毫不顾旁人的闲言闲语,端是烈性。
三十多年前,毒医的名号开始在江湖上盛起,原来当年他离去后,机缘巧合之下,竟是拜入了赫赫有名的药谷,成为脾性怪异的谷主的关门弟子,习得一手毒术和医术,并接任了药谷谷主之位。便想要回乡叫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侮辱过他的人看看他如今的风光,也想要再看看当初唯一对他好的姑娘如今过得如何。
回到了牛家村,他才知晓他心爱的姑娘那些年里竟然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难。不过总算苦尽甘来,儿子中了状元封了官,她也成了老封君。可遗憾的是,他们早就全家迁到了京都长安,便寻了来。
毒医心有所系,一生未娶。他寻了来,可牛氏却无法原谅他当初的不告而别,她认为她的苦难源自于他的不守信用,根本不肯相见。余定贤接待了他,而后对柳氏感叹他的痴情和母亲的苦,直言若是母亲允许,他绝对不会阻拦。所以,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柳氏也了解得透透彻彻。
后来,他们母子二人关起门来在房中谈论了许久,老太太默认了毒医以舅爷的身份在余家来往。这么些年,他便时时出入余府,就像真的是余家兄弟二人的舅舅一般,与老太太渐渐的也能说上一些话,老太太虽对他不怎么样,可对他手中的毒药倒是颇感兴趣。是以毒医常常为了讨她欢心,炼制许多奇奇怪怪的毒药,盛名不下的“甜梦香”就是其中之一。
而她现在所中的这种怪异的毒,绝对出自那个毒医之手,根本不用怀疑。
老太太果然不愧为心狠手辣之人。能够因为违了她心思将她嫁给她不喜的人,而狠得下心抛弃母家,不认父母的人。对这个同样违背了她心思,害的她心爱的小儿子差点丧命,最后还是避免不了被流放的大儿媳妇,怎么可能放得过。
她甚至不肯用能叫人轻易赴死的“甜梦香”,反而选择了这种燃尽人生命力的阴毒之毒“一线牵”,可见她的恨意有多深了。
如今看来,她们婆媳二人,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死局了。
而她的丈夫,怕是还会一如既往的站在他母亲的一边,这两个月她卧病在床,他却很少踏入和悦轩的行为已经明确的表露出了他的态度。
柳氏确信,了解一切的丈夫余定贤,肯定知道老太太给自己下了毒,可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任由自己这个号称他爱若性命的妻子,在痛苦和折磨之中,渐渐走向灭亡。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清楚,只不过老太太能用来害自己的毒,岂是那么容易解得了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的衰败,眼睁睁的看着丈夫出奇冷漠的态度,她伤心欲绝,成婚三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对她。因为她第一次没有妥协,跟他的兄弟老母作了对。
若非锦绣因祸得福,给她用了那神奇的泉水解了毒,若非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女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
可绣儿还小,她才九岁,就遭受了那般的磨难,两个月的时间,她也更清楚的看清了余家的人,若她真的死了,绣儿的将来,又该如何?
所以她不能死,她得活着,好好儿的活着,就算只为了绣儿挣得一个光明的未来,她也要从根子里坏了余家的图谋。
天色渐渐的黑了,柳氏站在院中小荷塘中央搭起的流水亭中,沐浴在倾泻而下的如垠月华里,暗暗的下了决心。这一刻的她,风姿绝然傲立,宛若凌霜绽放的傲梅,清冷、迷人。
“夫人,亭中寒凉,你身子方才好转,别吹了冷风,再反复起来,伤了身子骨。”李妈妈踌躇了许久,走上去,委婉的劝说道。沐浴完以后,夫人便遣退了所有人,自己独自立在亭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自己的家里中了毒,还没有任何人发觉,最后靠着年幼的二小姐求得佛祖显灵,才将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懊恼不已,可却丝毫头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