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鲜(159)
费鹰问:“阑阑?”
姜阑说:“嗯。我在家。”
费鹰说:“那我现在去接你好吗。”
姜阑有些犹豫。她不确定今天的情绪是否适合见费鹰,于是她说:“费鹰。我们能改天再见吗?”
费鹰在那头也沉默了几秒。
姜阑并没有等到他的理解和同意,他罕见地提出要求:“我已经在你楼下了。我想见见你。下楼吧。”
在等姜阑下楼的时候,费鹰想得很清楚。
事实上,在他去成都出差的这几天里,他已经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想了无数回。
如果“有胆”和“真实”是费鹰人格和精神的一部分,那么他在面对姜阑时,也应该有胆,也应该真实。
他应该直面现实,也应该让她了解现实。
哪怕这个现实是指他无法维持当初给她的承诺。哪怕这个现实是让她知道他心底有多么强烈的渴望和需求。
楼下雨雾里,一辆纯黑车身反暗银色字贴的BMW打着双闪。
姜阑看见站在车外的男人。
费鹰在姜阑上车后,绕回去坐进驾驶位。车上的空调早已调高。他从副驾手套箱里找出全新未拆封的纸巾,递给姜阑。
姜阑接过,拆开,抽出两张,擦了擦腿上的水。
费鹰顺手把她用过的纸巾拿过来,团了团,塞在他这边的车门槽里。
他问:“你饿了吗?”
姜阑摇摇头。
费鹰侧过脸看她,她的表情有点冷淡,似乎对于见到他并没有太大的喜悦。他想了想,问:“那去我那儿吗?晚上住我那儿,我抱着你睡觉。”
姜阑说:“我可以改天再去吗?”
费鹰无声地看她。
姜阑转头对上他的目光。男人今天并没有笑。
费鹰说:“姜阑。你怎么了?”
姜阑没说话。
费鹰又说:“有什么事儿,不能和我说吗?还是你压根儿就不想见我?还是你觉得烦了?”
姜阑经这几问,微微皱眉:“我有什么事,都一定要和你说吗?”
费鹰左手搭上方向盘,他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他开口:“你是我女朋友。我希望你有什么事儿,都可以主动告诉我。”
姜阑问:“这是你新制定的规则吗?”
费鹰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觉得你不在乎我。”
姜阑重复了一遍:“你觉得,我不在乎你。你觉得我不在乎你——是这样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
但这样的平静却令费鹰无话可说。
姜阑转过头,说:“费鹰。你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你忘了吗?”
费鹰当然没有忘。每一个字,他都记得很清楚。
姜阑继续问:“你其实根本做不到,是吗?”
费鹰说:“抱歉。我做不到。我需要更多。我希望你能理解。”
他把他的胆和真实,放进了这十八个字里。他这辈子,都没有为自己说过的话道一声歉。
姜阑一直知道这个男人够硬。但她没想过他连道歉都能说得这么硬。他这一刻的硬,戳得她心底很难受。
她说:“如果我不能理解呢?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没有能力处理复杂的关系。在这一点上,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
但是他呢?这算什么?
费鹰沉默了。他没设想过她会这样回应。
他说:“你想怎么样。”
然后他听到姜阑说:“你做不到你承诺的,我不能理解你需要的。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在一起吗?”
费鹰盯住姜阑。
男人的目光很凶,这样的目光是姜阑从未见过的。
他说:“姜阑。有些话你不要轻易说,因为你一旦说出来,我就会当真。”
姜阑说:“我已经说出来了。”
然后她撇开目光,转过身,伸手去开车门。
下一瞬,她的左手腕被男人一把攥住。他的力气非常大,只钳住她一只手,就让她没办法如愿下车。
姜阑并没有转过身来。
费鹰听见她的语气依然平静:“你弄疼我了,请你松手。”
有胆如费鹰,心底也有恐惧的事。
费鹰的体内流着费问河的血,他这些年来最怕的就是自己会变成像费问河那样利用性别优势欺凌女人的畜生。
姜阑的一句话,让费鹰如被刺到。他松开了她。
姜阑下车后,没回头地向前走。
就在这栋楼下,费鹰说过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很清楚。
那些话就像一场梦。她曾经以为费鹰是上天为她造的一场梦。她居然忘了,梦总会醒。
此时此刻,各种情绪一齐堵在姜阑的胸口,她分辨不了,她也几乎忍受不了。
姜阑只知道,她再一次地搞砸了。
她这样的性格和她对亲密关系的无能,让她根本不配拥有任何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