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吹灯灭(263)
凤黯却不同,神血原本就是他的东西,要将其硬生生地从身体里剥离,其痛苦无异于剜骨剖心。
他脸上没有表情,年轻的金乌此刻看起来平静得近乎冷漠,任谁也看不出他正在遭受怎样的折磨。
——这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凤黯低下头,一点一点地在自己的身体里搜寻剩下的那一半神血,细致地将它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
他做得很熟练,毕竟……从前,他曾经做过一次同样的事情。
再不会有那次那样痛了。
“秋秋。”凤黯手上不停,又低下头去看凤秋,凤秋瘫在地上,努力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他还是一只无助的小鸟时那样,好像能从这姿势里攫取到一点少得可怜的安全感。
他不知道凤黯要做什么,但他知道那绝不是他希望见到的场面。
他很冷,翎羽好像已经失效了,不净海里无边严寒蔓延进身体里,一点一点地蚕食他仅剩的灵魂。
原来……他本该这样度过这些年。
“秋秋。”凤黯又叫了他一声,眼睛里的金色璀璨得像洒在海面上的朝阳,“哥哥最后再教你一件事。”
“做错了事情,就得认。就得弥补自己的错误。”他说,“你明白么?”
凤秋颤抖起来,他仓皇地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瞪着凤黯的面部表情,问他:“怎么……怎么弥补?”
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但他一定要知道凤黯到底是什么意思。
“至于弥补的方法……”
凤黯终于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他将手从身体里抽出来,拿着自己另一半的神血,声音里有一种放下了什么的释然:“这还用说么?欠债还钱,杀人——当然是偿命了。”
凤秋:“偿谁的命?”
凤黯将两滴金色的血液捏到了一起。
虽说成了一滴,但他的神血与凤秋身上驳杂的血液到底没法完全融合,半边黑金混杂,半边却是纯正的金色,成了个形状不怎么规矩的太极。
他翅膀上的羽毛掉得更快、燃烧得也更剧烈了。那翅膀是神力凝结成的,并非真正的翅膀,因此羽毛总也掉不完似的,一波接着一波。
远远看上去,简直像是一棵着了火的树。
凤黯低头问他:“偿你的,你愿意么?”
凤秋:“我……”
他当然不可能愿意,但他明明之前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和作为,任意地嘲笑凤黯的软弱,可如今只是说两三个字而已,凤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愿出声。
唇舌像是被牢固地锁在了一起,凤秋想冷笑,想着自己应当评判一番凤黯这个愚蠢的问题,想说凤黯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做梦,但他没有。
他隐约猜到凤黯想干什么,他发现自己甚至想问‘我如果愿意呢?’。
但凤秋最终仍旧什么都没说。
他这孩子,怕生怕死怕被伤害,从小就懦弱。
自己这弟弟早就长歪了,凤黯本来也不期待他能发表什么高见。于是他也不等凤秋的答案,只是一手让神血悬在手掌上,另一只按住少年的肩膀,轻声道:“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哭也没事。”
“……放心。”他又道,“不会死的。”
紧接着猝然又是一掌,拍在凤秋之前被他拍过的地方,这次用的力气不大,却让他手里的神血尽数没入了凤秋胸口。
没有仪式,没有任何准备,神血不可能正常地与凤秋融合,况且现在凤秋的身体里全是无字碑的诅咒,他身上的暗影纹身立刻与神血起了冲突,反应比刚才晏锦屏劈开血池的那一刀还大,沸腾一样,疯狂地翻滚起来。
“啊——!”
凤秋猝不及防,身体与灵魂都几乎要被那种由内而外产生的剧痛撕裂,惨烈地痛呼出声。
表现得再如何冷血无情,再怎样心狠手辣,他终究也还是个活物,没完全丧失七情六欲,还是会怕疼。
凤黯不为所动,死死地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挣扎,也不让他退缩。
“啊啊、啊……”
这与身体上受到伤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凤秋的灵魂本就受过伤,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十分脆弱,那痛苦无论是谁,都没法抵抗。
少年绝望地试图再次蜷起身体。
凤黯只是低头看着。
慢慢的,少年身上黑色的纹身开始消退。
那就像是一种有生命的东西,被神血缓慢地逼走,化为黑色的黏稠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凤秋很快就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看他那反应,这过程就跟强迫他活蜕了一层皮没两样。
晏锦屏和沈连星围观了全场,此时都说不出话来。
虽说……凤黯这可也下手够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