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偶尔睡眼惺忪地醒来,发现沈路狼一样的眼神里强自压抑的汹涌爱意,以及意乱情迷时宋君白失控的表白,昭示着他们依然深爱着彼此。
等。
在沈路那里,“等”好像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他永远在等宋君白。
等她回头看见自己,等她爱自己,等她接受自己的爱。
其实算一算,他期待的,他都等到了,宋君白并没有让他白等。
于是他又乐观地笑笑,低头一遍遍地亲吻熟睡的人。
再等等。
又一个大夜班,连环车祸,一连送了四五个重伤的过来,宋君白接手了一个内出血的危重病人,忙活到凌晨四点,才把一条人命抢了回来。
宋君白倒在休息室的行军床上,累得意识不清。
只是一瞬间在想,沈路已经三十四天没有过来看她了。
太想他了,想得发疯。
宋君白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
“赵医生!快快,刚送来一个跳楼的,内出血,需要马上手术!陈主任今晚不在,全靠你了!”
宋君白起身打开门,发现有些怪异。
赵医生?谁?
她又觉得视野有些不对,往旁边的玻璃门上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穿着主治医师的衣服,顶着一张普通而陌生的脸。
个子不高,大概不到一米六,难怪视野有些区别。
她有些稀里糊涂的,但像是本能驱使,洗手,换手术服。
手术台上的病人脸色苍白,细碎的伤口渗出血来,一条腿开放性骨折,骨科的医生已经到了。
“病人从十一楼天台跳下来,被树枝挂住,才没有当场死亡。但是右腿开放性骨折,失血过多,同时有内脏破裂出血症状……”
宋君白听着耳边的情况通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台上的人。
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世界一瞬间安静到极致。
手术器械的轻微碰撞声,仪器的滴滴声,手术护士和其他医生的交流声……
统统从她的世界里淡去了。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这些年到底在等什么。
她在等一个结果。
一个把自己,和从前彻底割裂的结果。
她花了十三年的时间,复读了整个青春,她一步一步,捡起自己被踩进泥泞里的碎片,一点一点,将从前那个自己拼凑完整。
但却始终缺了一块。
因为这一块,她没办法再往前走一步,婚姻和家庭的责任止步在这一片碎片面前,她辜负沈路,无论如何不敢踏出那一步。
血压,血氧,心率,切口深浅……
所有的数据如流水一般淌过她的眼底,她的心忽然就沉了下来。
伸手。
咔哒。
手术护士把手术刀放进她的手心里。
握紧。
冰凉坚硬,这是她最大的倚仗。
也是她苦苦等待的最后一块碎片。
……
……
整整两个小时。
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有掌声响起。
手术十分成功。
手术台上的年轻女人,依旧会有健康的下半生。
她的人生理应还有无数可能。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闹哄哄的。
“警察同志,我们才是病人家属,这人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他……”
“警察同志,我是病人的朋友,是他们阻拦抢救我才……”
……
宋君白顶着陌生的脸孔,缓缓走到人群中间。
“医生,请问我朋友她——”
宋君白静静地看向他,眼睛不可控制地发酸。
是她的沈路啊!
“手术很成功,你不要担心。”
她移开眼,不敢再看他。
“我有些事想和警察同志说。”
她看向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前面一个中年警察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去另一边聊。
“医生同志,这位是我们市局刑侦支队的同志周晓,这位是市局技术科的刘诗桔刘法医,今天这事儿我觉得有些古怪,恰好他们俩跟我关系不错,就一起过来了。”
宋君白一阵恍惚,这才定睛看向两人。
吊儿郎当的周晓穿上了板正的制服,一身正气,看不出曾经的混不吝。
而小女巫一样的桔子依旧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看着宋君白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病人不是跳楼的。”
宋君白深吸一口气,“她的后背有金属划伤,手指甲断裂,指甲缝里有水泥和石灰的碎屑,我建议——”
周晓目光一紧:“我知道了,我立刻找人封锁现场。”
桔子晃了晃头:“那我去申请做伤情鉴定。”
两人对着宋君白郑重点头。
“谢谢赵医生提供的消息,你放心,如果真有内情,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凶手。”
宋君白的道谢哽在嗓子口,到底还是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