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情郎背刺后(59)
她偏头冲他微笑,挣开他紧握的手指,温声道:“进屋去吧,外间雨大。”
她目光温柔,说出的话语好似有魔力,叫他身不由己地顺从走向屋内,甚至开口的权力也没有。他知道,她没有把握。
即便是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他非但不能为她分担半点,反而要她担心照顾。
他心急如焚地坐在屋内,听见外间呼啸的风声暴戾犹如野兽,狂躁的雨点砸在屋瓦上沉重得好似要将房屋砸穿,而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在天幕窥伺良久,终于毫不留情地斩落下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一道接着一道在庭院中响起,连大地都恐惧地颤抖起来。他身上的禁锢一松,立刻取了剑冲出屋去。
院子中百岁的桐树被连根拔起,目之所及只有飞溅的草木尘土,连一贯坚硬的土地也化作一片焦土,空气中有分辨不出的焦味,让人心惊胆战。而弥漫的烟雾中心显露出的,再不是他熟悉的那张面容,而是一双碧瞳竖耳银白发丝的女子。
他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她看上去很不好,即便见着他仍旧展露出温柔的笑容,但他看得出来她很不好,否则他身上的禁制也不会这样轻易地解开。
“阿冼,不要怕。”她声音混杂在肆虐的风雨声中,却十分清晰地传到了他耳中,“进去吧,外间雨大。”
他眼角湿热一片,同样对她报以微笑:“璨兮,你说过的,我不能走,不是吗?”
她眼瞳微动,面色越发苍白:“阿冼……”
“我陪了你这么久,这最后一次,我也该陪你走下去才是,不是吗?”他拔剑出鞘,心底一片凄凉痛苦,“蒙你青眼相伴,是闻冼之幸。若有来世,便换我来护你。”
薄刃割破咽喉的刹那,他见着她目眦欲裂扑上前来的身影。
庭彦身形微颤,他扶住桌子,似乎还能感受到寒风自咽喉中灌进去的窒息感。
自天山秘境回来后,他便偶尔可以梦见这些匪夷所思的画面,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碎片,终于在不久前全数拼凑完整。那处秘境,是他的执念,是他临死前最无法放下的痛楚与无奈。它在那里等待了千年,万年,百万年,千万年,终于再一次等到了自己,将这份过往与执念一并托付。
“若有来世,便再也不要遇见我了……若当真那么不幸的遇见了,一定要将我伤害你的狠狠讨要回来。阿冼,珍重……”
这便是他的宿命。兜兜转转,他仍旧无力扭转她的逆境,仍旧无法护她一丝半毫,唯独伤她,倒是当真做到了。
可薙芳,如今我早已不再是那个无力同宿命相抗的凡人闻冼。无论你愿或不愿,我皆有奋力一搏的可能。可为什么,即便如此,你仍旧选择用欺骗的方式来保全我呢?
第22章
人间正值寒冬。
艳丽苍白的男子撑伞走在漫天鹅毛大雪之中,旷野一片静寂,厚厚的雪堆积在枯草之上,掩埋了一切腐败,只留下茫茫一片的雪原。
好似走了很久,久到风声都微弱下来,空中的雪已经渐渐停了,一成不变的雪原中终于出现了一抹别的颜色。那是一棵苍翠的古树,数十人才能环抱住的粗壮树干,纵使是在这样的风雪天中它的叶片上仍旧没有残留半点雪片。它看上去就像一位年迈的老人,孤零零地等候在这荒野之中已不知多少年岁,越是走近越能听见它微弱的呼喊声。
男子轻咳两声,伸手覆上它纵横沟壑的树干:“久等了。”
他雪一般苍白的手指下泛出淡淡萤光,下一瞬眼前的树便彻底消失在了他手下。
“这便是最后一缕了。”他低喃,微垂的眼睫轻颤着,像是承受不住这漫长旅途带来的疲乏一般虚弱地倒了下去。
油纸伞滚落到一边,雪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温柔无声地落在地上男子身上,不多时便铺了他一身。
***
“璨兮,快去见过妖尊大人。”
那小脸粉嫩的女孩怯怯自离川身后探出头来,忽闪忽闪的眼睛好奇地看过来。他勾唇,冲她微笑。女孩似是受到鼓舞,撒开离川袖角,咧嘴冲他小跑过来:“妖尊大人。”
软糯童声好似一头毛茸茸的幼兽,就这样冲进了他跟前,抱着他腿抬头冲他笑得灿烂。
“璨兮,不得无礼!”雍容冷艳的族长夫人板着脸上前,将那小小软软的一团拽开了。
那是生养她教育她的母亲,蓉沅。
他刚要伸出去摸她脑袋的手就这样僵在了袖中,目光淡淡掠过她因委屈皱成一团的小脸,心底一片柔软:“无妨。”
不过万年不见,她已经由昔日襁褓中的婴孩长成如今小小的粉嫩孩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