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情郎背刺后(61)
宴席结束,他留下来与离川商议出兵之事,她站在长廊尽头遥遥看过来,一双眸子沉静得半点不肖往日,却好似藏着千言万语要同自己诉说。
他遥遥冲她微笑,她却苍白着脸色离开了。
待得一切计划敲定他再去寻她之时,她却隔着幢幢烛火问他:“听闻大人在我出生之时便同父亲定下个约定?”
房中并无第三个人,她却仍叫他“大人”。他心中虽略有失望,却不知她为何此时问及这事,只好点头:“不错。”
她面色一白,又问:“大人来篦月山,便是因为这个约定?”
事关于她,自是如此。他又点头:“正是。”
“如此,”她垂眸轻笑,面色苍白一片,“大人,璨兮还有一事不解,不知大人可否作解?”
“你问。”
“大人可曾对任何人动过心?”她抬头看他,径直望进他眼中,带着一丝固执一丝渴盼。
他一时竟不知应当如何回复。仙妖大战在即,他早已暗自做了决定,若能战胜全身而退,回来之时便以和书为聘,昭告三界,叫她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此后山高水长,他总能弥补她这些年的沉闷寂寞。可现下她这样问,他又有什么能够给她的呢?
“璨兮知道了。”久未等到他的答复,她终于轻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说起来,璨兮长至十五万岁,除了族人,见到的男子似乎只有大人一人。父亲似乎属意大人,可璨兮尚不知情爱为何物,实在不愿就这般糊里糊涂地嫁给大人。还请大人允璨兮下山,放璨兮自由。”
她起身,并手于额,恭敬一拜。
他好似跌入深不见底的潭水,浑身上下都是冷的。他以为他能给她自由,却不料在她眼中这竟是最大的禁锢。
可现在,她在求他,求他放她自由!
不,他不想放。他头一次有了成家的想法,第一次懂得归宿的深意,甚至已经计划好今后漫长人生同她执手相伴走过的每一步,他如何能放?
可这个面色苍白,眼神黯淡的她,当真是他想要看到的吗?她在逼他,用她的倔强、她的坚定、她的不快乐,一步步地逼他堕入深渊。
“待我归来之日,”他握紧拳头,压抑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便是还你自由之时。”
战事惨烈,两败俱伤,伏尸遍野,血流成河。
他看着手中仙界送来的和书,只觉得从发梢到脚底皆是冰凉凉的一片。他闭眼,望着阴云铺陈的天幕,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狄姜战死,他头一次独自一人来到篦月山。那顽石已长成翩翩少年,仍执伞固执地等在山下,侯他前来。
“听闻你婚期将近,提前恭喜你了。”
若她点头,他何尝不喜?那件早早备好的嫁衣,她穿起来定然十分好看。
她其实早有能力离去,可她仍旧坚持如约等到他回来。她看上去越发消瘦,连从前他最爱的一双眼也黯淡了几分。
他确不该再折磨她,禁锢她的。他想。
心底一片悲凉,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他抬手倒满两杯酒,推一杯到她手边,仍如往日一般对着她微笑:“满饮此杯,此后,恩怨两消,各不相欠。”
他举袖饮尽,只觉得从喉咙到心底俱是苦涩一片。她沉默地看着手边的酒,怆然落下泪来,举杯仰首,一饮而尽。
此后,再无任何人可伤你半分。璨兮,愿你此行锦灿,欢歌笑语。即便良辰美景,与我再不相关。
她选择离开之日恰是原本商议的婚期前一日,她留信于他,求他莫要苛责族人,也莫要命人前去寻她。他一贯重诺,既是答应她的,便绝不会食言。
交代好下属绝不能苛待天狐一族后,他被迫闭关。融到她那杯酒中的逆生咒耗费他近半修为,加之三万年的征战,他整个人已疲惫不堪,甚至根本不知应当如何应对自己不日到来的四十万年天劫。
他无根无形,自无妄海中诞生灵智,敛天地灵气,日月光华凝成形体,所历天劫比起天狐一族更为残酷。他曾想过千万次反抗天道,可杀伐征战数万年得到的只有无尽的疲累。到后来,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再去往何方,再为何事斗争之时,璨兮解救了他。
是啊,他已扛过那残酷命运,难道要她也同自己这样痛苦地承受一遭吗?无人替他向天道索要公平,已然理解这份痛苦的他难道不能为她铺平前路吗?
他本该是好好保护她的,可她要的自由中没有他,她要明白的情爱亦与他无关。他若不能常伴在她身侧,那便换种方式陪伴她守护她,那也是好的。
此后刀枪剑戟全由他受,春花秋月皆让她赏。如此相伴,倒也别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