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昕却像没看到她似的, 只对窦参将和窦太太拱拱手,贺了新春。
窦笑菊才容不得他忽视自己,特意挤到他前面,大声道:“楚世子新春大吉,平安康泰。”又伸出手, 笑嘻嘻地问:“我给你拜年,有红包吗?”
中堂那副泼墨山水画下面的案几上就放着三四只红纸包的封红,窦笑菊早就看到了。
大年初一,又是当着她爹娘的面, 窦笑菊非常笃定,楚昕必然会给她一只红包,哪怕里面只放一个大钱都可以,她也心满意足。
谁知楚昕睁着眼说瞎话,“没有,没准备。”
窦笑菊决定戳穿他,伸手指着案几,“那儿不是有吗?”
楚昕拿起红包,挨个儿捏了捏,“是给别人的。”
“真小气,我又不多要你的,一文钱就行。”
楚昕眼皮微掀,毫不客气地说:“我跟你不熟,为什么要给你红包?”端起茶盅淡淡道:“窦参将想必还要去别处拜年,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令嫒年岁已然不小,该好生管教一二,哪有伸手讨要红包的?”
在军营,窦参将比他官职高,楚昕要听从他的命令,但在家里,楚昕是国公府世子,地位还在参将之上,没必要容忍他的女儿。
窦笑菊脸上的笑再挂不住,甩手跑出了总兵府。
窦参将面露不虞,窦太太却仍笑意晏晏,亲切地说:“都是我的错,把她给宠坏了,不过笑菊只是小孩子心性,喜欢顽闹,并非贪图银钱,世子千万别见怪。”
楚昕冷笑不语。
还小孩子心性呢,就连六岁的杨婵都没有伸手向别人讨过红包,楚映也没有。
窦笑菊能比杨婵还小?
想起杨婵,很自然就想到杨妧,楚昕神情立时柔和下来。
这四个红包分别是给楚映和杨家三姐妹的,除了杨妧之外,其余几人都是八枚大钱,不偏不倚。
杨妧的是一张八两的银票。
小旗每月除了一石二斗米之外,还有将近二两银子。
范真玉曾经告诉他,江南商户大都是婆娘管银子。
爷们把钱赚回来交给婆娘,婆娘分配好家用,会从余钱里拿出一部分给爷们打酒零花。
这样的家庭才和睦。
那些把银钱扣在手里舍不得拿出来的男人,没有一个生活美满的。
楚昕记着范真玉的话,把饷银都攒下来,打算交给杨妧掌管,只是眼下通信不便利,总得过了正月十五,驿站才能开。
而窦笑菊从总兵府离开后,再没出去串过门,每天在家里要么唉声叹气要么就摔杯子砸碗。
窦太太很能理解她,毕竟楚昕的长相连她这个半老徐娘看了都心喜,何况一个正怀春的女孩子?
俊俏郎君人人爱,可闷在家里郁郁寡欢有什么用?
窦太太温声劝窦笑菊,“傻闺女,你把茶碗茶盅都摔了,楚世子也不会惦念你半分,我还得花费银子另外置办,省下这些钱给你买支钗多好?”
“那我怎么办?”窦笑菊被触动心事,泪水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往下淌,“我处处伏低做小,楚世子却始终不给我好脸色。”
窦太太心疼极了,掏出帕子给她拭泪,“正月里可不许哭,哭了一年没好运气……你先去洗把脸,娘帮你出主意。”
窦笑菊点点头,唤六月跟十月打了温水过来洗了脸。
窦太太亲自动手,给她梳了个堕马髻,边梳边对着镜子里的人说:“你模样像娘,姿容半点不差,非得整天穿成假小子。你看这么梳多好看?”
窦笑菊扫一眼镜子。
她才哭过,眼底仍有些红,看上去楚楚可怜,确实比往常更显娇弱。
窦太太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道:“楚世子这般人物,看他浑身的骄纵就知道,肯定被追捧惯了。京里什么姑娘没有,长相漂亮的,门第显贵的,还有多才多艺的,楚世子看惯这些,能把你放在眼里?”
窦笑菊想起自己受到的种种冷遇,眼圈又是一红。
窦太太道:“所以呀,咱们要反着来,不但不上赶着,还要跟他对着干。京里规矩大,少有姑娘会骑马射箭,你就在这两样上引起他的注意。”
“我试过,我找他赛马,他压根不搭理我。”窦笑菊满肚子都是心酸。
窦太太无奈地摇头,“傻孩子,你别主动找他,得让他主动找你……往后去军营里,不许再往他跟前凑。”抬眸看一眼窦笑菊鼓着的腮帮子,叹一声,续道:“不过也别离了他左右,就找他身边那几个亲近的兵士,跟他们比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