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落了满地残红,被风吹得四下飘散。
杨妧无语至极。
和离虽然被人指点,难不成召了家仆进内室就是可圈可点之事?
罔顾伦理在哪朝哪代都为世人所不容。
杨妧还待再劝,静雅却骤然笑起来,“今年的状元游街你去看过没有,有几位进士着实风采不凡。”
笑声里别有意味。
杨妧顿时心生警惕。
“怕什么?”静雅“咯咯”地笑,“你堂哥也是这科的进士吧,容貌跟你有点像,气度却差远了,远不如江南的士子儒雅斯文,真的,他们拿着吴侬软语的腔调说官话,有趣极了……杨四,你要不要一起玩?”
这是什么意思?
杨妧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静雅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白净的脸庞极快地染成一层红晕,眸底也燃起了熊熊怒火,笑容愈深,“长夜漫漫无所驱遣,找个乐子打发时间。”
真是无耻之极!
杨妧气得浑身哆嗦,说话声都在颤抖,“抱歉,县主另找他人吧,我无法奉陪。”
转身便走。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静雅不屑的声音,“真是怂包,怕什么,你只说去拜访我,耽搁久了留宿,还有谁敢说闲话?”
杨妧脚步微顿,回身道:“我是有夫之妇,确实不敢罔顾伦理,更重要的是,我要脸,行不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
迈开大步往花厅走,清娘随之跟了上去。
两位侍女意欲拦阻,静雅摇摇头。
“可她会不会传出去?”
静雅无谓地笑笑,“她是聪明人,传出去对她有什么好处?”
临近花厅,杨妧慢下脚步,用力吸口气,调整了心情。
清娘低声道:“这位县主真不要脸,亏得还是皇室中人,换成别人早就抓起来沉塘浸猪笼了,她会不会对你不利?我看那两个侍女下盘很稳,应该有点子功夫。”
杨妧默然。
难怪前世陆凡枝会被静雅掳上马车,若是三个弱女子肯定没辙,可要有功夫在身就能说得过去了。
两个侍女为虎作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妧再吸口气,微笑着走进花厅。
楚映嗔道:“这半天跑哪去了,我们等你一起到梧竹幽居呢?”
“静雅县主让我陪她赏了会儿桃花,”杨妧笑道,“天气真正暖了,走出一身细汗,且让我喝口茶歇会儿。”
丫鬟们忙给她续上热茶。
一盏茶喝完,静雅拿着两枝桃花笑意盈盈地回来,目光扫过杨妧,微颔首,笑嗔道:“谁让你先回来,那边还有几株开得更繁盛的,看,漂亮吧?”
神情坦然自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楚映不耐烦跟静雅周旋,拉着杨妧,“咱们一起去看。”
余新梅出阁之后,再回娘家就是娇客,用不着帮忙待客,遂笑道:“闻香轩旁边就有几株桃树,去梧竹幽居正好经过,我带你们去。”
几人嬉笑着走出去。
走到梧竹幽居,大家免不了询问新嫁娘的感受,余新梅大大方方地说:“挺好的,比在家里还自在些,家里祖母总管着我,在婆家,凡事有顾常宝替我兜着,婆婆不高兴也只朝他使脸色,不曾对我生气过。”
杨妧非常高兴,“素日顾三爷被你指着鼻子骂都不生气,就知道他能靠得住。”
余新梅赧然道:“以后出门在外,我不骂他了,要给他撑着脸面。”
明心兰接话,“回家没人的时候再教训他。”
余新梅毫不犹豫地说:“那是自然。”
听着她们谈笑,楚映心中油然升起一丝惆怅。
以前她也憧憬过成亲后的生活,考虑过嫁个什么样的人,是世家公子还是做官的青年才俊,再或者在军里挑个年轻将领。
那人的面貌总是模糊。
可自打见过陆凡枝,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闪现着他的模样,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晰。
他穿着靛青色素面长袍,脸颊涨得通红,身子弯成虾米,双眼直视地面,不敢抬头,“在下姓陆名凡枝,上虞人氏……”
拘谨得不像话。
而今天,他跟同科进士闲聊时,又是那般意气风发。
楚映思绪万千,忽然有琴曲传来,是《佩兰》,琴音起了调,接着跟上一管竹笛,笛声清越空灵,隐隐凌驾于琴声之上,一小段过去,又有洞箫和尺八接连加入。
杨妧她们被吸引,停了谈笑,凝神静听。
《佩兰》本是以空谷幽兰自喻,寻求知音或者赏识自己才华之人,被清亮的笛声引着,曲子少了顾影自怜的哀怨,却多了志向高远的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