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杨妧等人出来,车夫立刻从车辕上搬下车凳,青菱接在手里,摆在车门旁边。
几乎同时,护院们已经分成两列,身姿笔直地站在马车旁边。
果真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杨妧先将杨婵抱上去,又扶着青菱的手上了车。
庄嬷嬷随后上来。
赵氏与杨姮则在前一辆车上。
车轮轔轔,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节奏分明的哒哒声。
庄嬷嬷悄悄掀开车帘一角指给杨妧看,“这边住得都是百年世家,打太宗皇帝那会儿就挤满了,新兴起来的权贵一股脑挤在仁寿坊,范家能在四条胡同置办宅子也不容易。”
四条胡同位于仁寿坊,而真彩阁便在仁寿坊和照明坊之间的双碾街上。
双碾街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段之一,短短一条街,两边约莫七八十间店铺,泰半是绸缎铺或者裁缝店。
街口有座装饰得雕梁画栋的店面,匾额上三个金色大字闪闪放光——衣锦坊。
庄嬷嬷道:“是张夫人的嫁妆,先前只有一间,后来旁边的店铺开不下去,张夫人把店面买下来两边打通……连店面加货品一共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杨妧讶然地低呼一声……
第19章 心惊
当初杨家开的小食铺子在正阳门附近,不到这个一半大,就花了两千两银子。
而她在国子监门前方家胡同的笔墨铺子花了将近六千两银子。
相较之下,这可太便宜了。
杨妧眨眨眼,忽然明白,轻笑道:“张夫人运气真好。”
“可不是好?”庄嬷嬷也笑,“咱府里的布料大都从衣锦坊采买,价钱真正是好。”
说着话,车夫“吁”一声停了马车。
青菱利落地把帷帽给杨妧戴上,扶着她下了马车。
面前的店面有两层楼,门窗的油漆都很新,像是才开业没多久。
开春本就是绸缎铺的淡季,因为过年时大家都置办了新衣,没必要再花钱添置。再者,这个季节粮米贵,省点银子吃饭。
真彩阁的门前仿佛更稀落些,几乎没人光顾。
一行人信步走进去,立刻有个打扮很干练的妇人笑迎上前,“太太、姑娘里面请,门口摆的是男客的衣料,里面才是咱们女眷的料子。”
杨妧道:“我们自己带了布料,听范二奶奶说这里可以裁衣赏。”
“可以,可以,楼上请,”妇人指着转角的木楼梯,问道:“敢问姑娘府上哪里?”
“镇国公府,我姓杨。”
妇人神情更加恭谨了些,对旁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厮使个眼色,小厮麻利地掀了门帘从后门出去。
真彩阁一楼摆满了各式布匹,二楼则是量体裁衣之处。
偌大的地方被隔成两半,靠南窗一字摆开十二张绣花架子,五个绣娘正低头专注地绣花。
靠北墙则间出四个不大的小房间,前三间没有门,只挂着青布帘子,最尽头那间则落了锁。
妇人请她们到小房间就坐,笑问道:“不知太太想做褙子、袄子还是罗裙,我先替太太量下尺寸可好?”
说着从墙边小抽屉拿出张两寸见方纸片、一支炭笔以及软尺。
杨妧恍然,原来小房间是量衣之所,隔开来可以避免人多时候尴尬。
心思真是细密,也不知谁想出来的法子。
几人逐个量过尺寸,只听帘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门帘被掀起,范二奶奶笑着走进来。
许是来得急,她头发梳成个简单的圆髻,只用根玉簪别着,身上是件八成新的墨绿色袄子,裙子是真紫色马面裙,裙幅极宽,裙摆处用墨绿色丝线绣了一圈水草纹。
墨绿和真紫都是很挑人的颜色,非常显老相。
没想到范二奶奶穿起来却很好看,妩媚中透着爽利,别有风情。
杨妧起身给赵氏引见,“这是我大伯母,娘家姓赵,这是真彩阁东家,范二奶奶……真不好意思,昨儿刚听说真彩阁的名头,今儿就上门叨扰。”
范二奶奶连声道:“不叨扰,有贵客光临,我还求之不得呢。”朝门外喊了句,“小芸,沏壶茶来。”
杨妧指着旁边的布匹,“贵宝号的布,我们瞧了都很喜欢,府里过些天宴请,想做件衣裳花会上穿。”
范二奶奶听话听音,瞬间明白了杨妧的意思,笑意盈盈地说:“四姑娘放心,真彩阁做出来的衣裳,在京都绝对是独一份儿……太太、姑娘且宽坐,我即刻便回。”
撩帘出去,没一会儿捧着本册子进来。
册子上画得全是工笔美人,有瘦削的,有丰腴的,她们身上的衣服也各自不同,既有正时兴的十二幅湘裙,也有看着颇为奇怪的百褶裙。
还有的裙子像百衲衣一般用了好多不同花色的布拼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