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如焚(117)
驰消是这样,俞凉也是这样。
……
在这节颠簸又安静的车厢中,近十分钟后,连张格格都睡着。
俞凉则坐在她身旁,靠车窗位置。
窗外是风景油画般浓墨重彩的晚霞,可惜这些睡着的妞们都没法欣赏了。只有她仍旧很清醒,眯着眼,看着自己伸出的左手,金箔一般的光就从窗外落在她这只手掌心上。
这可能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静下心来想一些什么的时刻。
如殷侍画所想,她这近二十年都实在太无聊了,没什么高尚的追求;她永远都活在当下,永远都在寻找刺激。但是在上课第一天,她饶有兴致地听这群纨绔公子哥做自我介绍,琢磨自己将要接触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能玩出什么样的花,有几个第一印象还不错,可以试着深入交流一下……她听到驰消的自我介绍。
当所有男生都在介绍末尾恶作剧地加一句“我是单身”,还有几个向班里女生,或者她投来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驰消的自我介绍结尾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在国内。
没有任何在装的意思。就是非常直白的,且坦然。
然后起哄之中,她就什么都没得想了,转着Apple Pencil,开始细细地琢磨驰消这个人。
既然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要申明一句在国内呢。不是多此一举么。
然后她想出来了,是要避免班内的女生多想吧。证明“有喜欢的人”这五个字,不是对在场任何一名女生的暗示。多有意思啊。
那时候是七月吧,也是温带海洋性气候一个难得的艳阳天。阳光从窗外落进来,也落在她烦躁不安地转着笔的手上。她忽然觉得蛮有意思的,她立即就瞄上这个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人了。她估计驰消该是自己生活中的一个变数吧,但她也确实狠狠地吃瘪了。
她的性子,确实是不撞破南墙心不死。
但她看着那只被殷侍画握过的手,就在两小时前紧紧地贴过殷侍画温软掌心的手。
她好像,找到什么更刺激又更有意思的事了。
*
又一个周末玩够了,开始上课。
一到上课日,这些人的气压就低下来。在游乐场里玩得有多疯,在教室里就有多无精打采。但殷侍画觉得这几天比之前更舒坦了,因为俞凉不再有事没事地找驰消了。
以往俞凉每这样公然找驰消一次,殷侍画虽然明白没所谓,但难免还是会不舒服一次。现在生活突然清静了,她才发现,没有俞凉刷存在感是多么好。
但这个周最后一个上课日,俞凉老毛病又犯了。
只不过她这次犯毛病的对象,是她。
那天,殷侍画已经和宋可儿坐一起上四天课,于是和驰消坐一起。
她喜欢表面上认真听课,实际轻轻地挨驰消身上。两人还都穿毛衣,那样子就像小动物相互取暖,很有安全感。她还可以和驰消传纸条,胡诌八扯,一下课又像无事发生似地说话……其实在高三时,驰消就一直陪她上晚自习,只是她那时候不太在意他,待在一起也就没这么多心思没这么和乐融融。
因为俞凉一直没找驰消,所以殷侍画这天都快忘了她存在了。结果一个课间,她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正在和驰消说话的殷侍画愣了愣。
俞凉一个特别厉害的地方就是,她脸皮厚,演技好。勾搭人勾搭得堂而皇之,甚至自然而然。只要她不尴尬,那就是别人尴尬。
就像现在,她穿着件蓝灰色的露肩毛衣,叼着根棒棒糖,很自然地出现,双手撑两人桌子上,肩膀就耸得很漂亮,问:“驰消,你要不要来根棒棒糖?”
连周围在说话的同学都停下,悄悄地看戏。
驰消的反应也在预料之内,说:“不用了,谢谢。”
他一直能把这种普通同学、又带点刻意疏远的态度把控得非常好。
只是俞凉这次换路数了,她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她没有让殷侍画不愉快地冲驰消笑、然后得意地离开,而是改将脸转向殷侍画说——“那这把棒棒糖就给你咯,宝宝。”
“……”
周围忽然就鸦雀无声。
连驰消都有些状况外。
俞凉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离开。但那一把棒棒糖还留在距殷侍画指尖一厘米处。
殷侍画也是猝不及防。这会儿也轮到她尴尬,她甚至觉得自己说不出话。
其实俞凉不是第一次叫其他女生“宝宝”,她心情好的时候,和张格格那些女生玩得嗨的时候也会叫她们“宝宝”,但她没理由突然这样叫她……就像她之前一直看驰消,没理由突然频频地看她一样。
所以她的意图还是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