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记(135)+番外
逼近的人围成了一个圈,这小子实在太过凶悍,即使他现在看似筋疲力尽,但眼睛却在黑夜中亮得可怕,充满灼热的战意。被杀怕了的死士不敢贸然上前,只敢用弓箭从远处攻击。
喻川并不是一个博爱的人,原本他在这个大陆上从不在意旁人的死活,他只想自己能够活下去。
但他遇到了肖然,小马哥,法拉墨,路路卡,叶尔文。一个又一个人叩开了他的心门,在他的生命中左右相伴,让他渐渐地有了真心的笑容,生死相托,悲喜与共。
心门之外,他冷淡无谓。
心门之内,他用命守护。
虽然背后这两个货一个怂一个傻,遇到战斗除了当累赘之外一无是处。
但他清楚记得法拉墨抱着重伤的他从翡翠之森狂奔而出的勇气,甚至那傻乎乎的愿意豁出命给他陪葬的决定。
他记得烁金镇年节熊熊燃烧的篝火和吵闹温暖的小屋,记得一份又一份悲催的黑暗料理。
那些欢乐的无奈的头疼的哭笑不得的琐事,一点点在这异世界的大陆拼凑成了他仅有的幸福。
但他不敢想肖然,不敢猜如果他死了,肖然会崩溃到何种程度。
他怕他一想到肖然,就会舍弃背后的至交好友,只求独活。他可以为朋友死战,而肖然的名字却成了他唯一活下去的渴望。
他不能那样做,所以在濒临死亡的绝境中,他把肖然压进了回忆的深处,只身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
血战到底!
喻川的身影映着周遭晃动的火把光线,在法拉墨的眼中形成一个忽明忽暗的轮廓。
像极了12年前的他父亲。
6岁那年的宫变,他的家族惨遭袭击。
母亲和皇姐带他躲入了床底,亲王府被叛军一把火烧得满目疮痍。
透过床底的缝隙他看到父亲持刀而立的背影被蜂拥而来的叛军砍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那一幕成了他心头永远的梦魇。
长大后他一遍又一遍地问母亲:“父亲当时痛吗?他一定很痛吧?为什么不逃跑呢?”
母亲每次都回答他同样的话:“爱与守护是超越一切痛苦的力量。”
那一年的宫变他也受了伤,他知道刀砍到身上有多痛,他也记得母亲的话。所以他宁愿承受痛苦,也不愿将痛苦施于他人。
但他似乎永远在给周遭的人带来不幸,以前是父亲,现在,是那个遍体鳞伤也绝不退后的身影。
——母亲,你说爱与守护是超越一切痛苦的力量,为何它如此微弱,我甚至感受不到?
敌方一轮齐射,十余只箭破空而来!
紧随其后的还有数个冲向喻川的身影。
身边的路路卡扑到他身前,一只箭扎进了路路卡的胸口,血流如注。他闷哼一声,依旧死死地将法拉墨护在背后。
——我比他们多活好几十年呢,不亏。
路路卡在失去意识前茫然地想着,倒在了法拉墨身旁。
喻川还在战斗,每一个动作都会伴随着身上伤口甩出的鲜血,一簇又一簇血花在他身上绽放,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但握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法拉墨睁大眼睛看着匍匐在他身侧的路路卡,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父亲,血,刀,箭,死亡。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紧闭双目的路路卡和前方不知第几次跪倒在地,又重新踉跄战起的喻川的背影。
接踵不断的回忆和鲜血击溃了他的精神,穿透了12年的时光,重新将他带回了那个梦魇中血气弥漫的床底。
——你父亲因你而死!
——都是因为你!
——你!
“啊——”法拉墨双手抱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
喻川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面对射来的羽箭和刀光,最后一次扬起刀。
但他的刀刃没有触及到任何东西。
一片耀眼而灼目的光幕从山壁中悍然暴涨,澎湃的力量如海啸一般汹涌而出,击飞了所有弓箭刀刃和敌人。
十米光幕将喻川和路路卡护在中间,如同神谕,驱散了绝望与死亡。
法拉墨张开右手,手上的戒指华光流转,掌心喷发出太阳一般刺目的光芒,光影中他泪流满面,衣衫破烂,满身疮痍。
却宛如神子。
喻川终于倒下了。
毫无后顾之忧地,倒在了他用生命守护的同伴怀中。
护卫队一遇到袭击就发射了传讯烟火,修纱穆原本得知育魔石即将出世的时候就已经亲自带兵出了进修所,刚抵达战场边缘就看到了护卫队的求援烟火。
修纱穆心下一紧,料想是法拉墨那边出了状况,分出一半兵力支援护卫队之后一骑绝尘当先开路。他右手一扬,腰中长剑出鞘,舞出一片水泼不进的绚烂剑影,从魔兽群中冲杀而过,撕出一条淋漓血路,带着剩下一半护卫队直线向永夜镇与荆雨泽交界的山林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