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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的鸭子(7)

有一晚,杜秋回来得特别晚,我特地下厨做了鸡蛋面给他,可他不吃,说没胃口。我劝了他好久,他居然推开我递上的筷子。

我倔脾气上来,端了面就倒进马桶里,把碗筷往水池里一扔,也不管摔碎了没有,甩头就走。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见他低着头,我心莫名其妙就剧烈疼了一下,一种恐怖的感觉涌上来——会不会他找到别的金主,想要惹我讨厌?

这半年来,他渐渐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是那种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就踹你一脚的人。我每天晚上回家,他都做了晚饭等我,就算我在外面应酬过了,他也煮点宵夜端来,嘱咐我下次少喝点酒。崔仪都没对我那么好过,在我印象中,只有我的第一个男人可以和杜秋相比。

姐妹们多少知道我和杜秋的事,有人赞成甚至欣赏,有人大力反对,反对派的领军人物居然就是当初请我吃鸭子的达菲,她说“你才多大?就干这些50岁寡妇干的事!”。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可能爱上他了,回头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今天,我怕了,我真的怕他说要离开我,这样我可真是人财两空,也算是自作自受。倔强如我,心里这么想,可是嘴上我硬着呢。狠狠撞了他一下,我就想把自己扔在床上。可是,这么一撞,他哭了。

他从没哭过!

我被他吓到了,傻傻站着,难道我那一撞,真的撞疼他了?来不及多想,他扑过来抱我,悲怆地说:“秋秋,怎么办?我妹她……她不行了!”

“手术不是成功了吗?”我诧异,心中已经没有报复的快感。跟杜秋在一起那么久,我对崔仪的背叛已经释怀了,趁崔仪不在的时候,我还偷偷去看过杜夏好几次。我不怨恨她了,真的。

“医生说,排异反应出现了,一发不可收拾……”杜秋发着抖,泪水滴在我脖子上,温热的,却很苦涩,“这几天一直在治疗,可是今天,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杜夏那天的话,忽然清晰地盘旋在我脑海里——“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哥哥常常说,等我病好了,还要带我去香港玩呢。我想,为了去香港玩,我怎么也得尽快好起来。”我无力地任他抱着,语无伦次地说:“需要多少钱才能治好?我、我出!你告诉我!我明天……不,马上就去医院交钱!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一定……一定能治好小夏的!”

杜秋泣不成声,摇着头,喃喃地说“没用了……没用了……”。

当时我并不清楚他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放弃了,直到两天后,我收到了杜夏去世的消息,她走了,肾衰竭。

我多少知道一点杜秋家里的情况,父母双双下岗,他从小喜爱音乐,坚持练琴,最后却没有考上音乐学院——我猜他是故意的,因为他落榜之后,马上卖了家里最值钱的钢琴,为杜夏准备好大学学费。

杜夏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高三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可是很努力读书,大学还没上两年,就查出得了尿毒症。杜秋原本在另一家酒吧里弹琴赚钱,最后巨大的经济负担使他不得不成为一名男公关,因为赚钱多,而且快。他那晚会愿意陪夜,就是因为妹妹的病情加重,想快速赚到30万。当时他一直在说服自己,好几次想向那些富婆开口,可是心里拼命挣扎着。也许我长得还不算太难看,也不算太老,这小子才最终挑上我。那时我还跟他开玩笑,说如果你挑上达菲,你能得到更多钱,因为她至少给你百万年薪。他听完后马上接了一句“可是我喜欢你啊”,让我的心悸动了一会儿。

杜秋料理后事的几天,我下班时遇见了崔仪。他也知道了杜夏去世的事,只是没那么伤心,本来他对杜夏就没投入那么多感情,只是用5万块钱买个心安而已。他至今不知道我和杜秋的关系,当晚约我一起吃饭。

我本不太想搭理这男人,可是他有点惆怅地说:“秋秋,一顿饭而已,我有些话,只想跟你说说。”

“好吧,就当我施舍你。”我出言不善,他却不介意。

坐定,我慢悠悠喝着红酒,收到杜秋的短信,说父母的情绪基本控制住了,我便回了几句关怀的话给他。他真是个男人,哭过之后,坚强地又站出去料理妹妹的后事,回家安慰父母,应付亲戚。私下里我很佩服他,虽然他以前从事着不堪的工作,现在仍旧是我包养的小白脸。

“秋秋,你知道杜夏有个哥哥吗?”崔仪起话头。

“问这个做什么?”我心虚,警戒地看着他,如果他说已经知道我和杜秋的关系,我马上就会把酒泼在他头上,再脱下高跟鞋敲他的头。

崔仪没发现我的紧张,径自说:“她哥哥叫杜秋,大她不到两岁,到处赚钱,就为了给她治病。杜夏早就知道自己的病很难好了,而且,她知道你是我……前女友。”

我惊了一下。

“不久前,我喝醉了酒,不小心说了。她就说要跟我分手,叫我回到你身边,不要再为她花钱治病了。她……是个好女孩,为了她哥哥,每天都装着开开心心的。”

“她哥哥,是个好男人。”我低低地说。

“杜夏讲了一些她哥哥的事给我听,我听完很震惊。”

“什么事?”该不会杜夏知道她哥哥被我包养了吧?我又心虚,开始胆怯,背后甚至出了冷汗。

“她哥哥当年并不是因为成绩不好,而考不上音乐学院的。”

还好只是说这个……我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是不是因为妹妹要上学,故意考差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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