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时,他们争论的焦点不过是她的婚事,但到了后来话题却渐渐偏离。梁夕夕把自己的不满和愤怒一次性地说了出来。她控诉父母恣意地摆布她的人生,现在还要安排她的婚事,干预她恋爱的自由。她每句话都夹枪带棒,听得她父亲怒火冲天,情绪激动时就甩了她一记耳光。
做了将近二十年的乖乖女,梁夕夕不曾被父母打骂过。那记耳光尽管力度不大,但也不小心把她的心给打碎了。她很冷静地躲回了房间,几天以后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日本。独自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身旁坐的是陌生的乘客,梁夕夕才把压抑已久的泪水释放,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梁蔚城也有些许吃惊。他虽然看惯了父母对妹妹的摆布,但却不曾料到他们连她的婚姻也不放过。他安抚了她几句,然后问她:“你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说出了个名字。他听完以后倒是笑了,“这婚事不错,一点都没有委屈你。而且这婚事应该是爷爷给你定的,你要是不肯认命,可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那是一个将近三十岁的老男人,好什么好?”她表情夸张地反驳道。虽然他的话不中听,但这还是提醒了她,这事虽然是由父亲出面,但幕后主使却是她的爷爷。没有爷爷的肯首,父亲应该不可能如此决断地答应了这门婚事,难怪爷爷由始至终也没有替她说过一句话。爷爷是一家之主,全家人都听他发号施令,若自己公然跟他作对,她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要是愿意娶你,你也算是高攀了。那样子的男人可以让你一生无忧,所以爷爷才希望你嫁给他。”他很中肯地评价。
“我不嫁,哥哥你要养我。”梁夕夕腻在他身上,十分无赖地说。而他只是掀过被子把自己藏了起来。
次日她就是在哥哥的公寓里碰上了慕济凯,他们已经有三两年没有见面了。他进门的时候,梁夕夕刚从浴室里走出门,她穿着哥哥的衬衣当睡衣,睡眼惺忪地看着这个不知道自何处冒出来的男人。
慕济凯刚从机场回来,那身制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手上还提着行李箱。这里应该是他的第二个家,他飞完长途就会来这里住上几天。他跟平常的男人一样都是视觉系的动物,当看到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站在自己面前,他自然目光尖锐地从下往上看了她一圈。
梁夕夕还没有清醒,她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男人。那套合身的制服衬得他英姿飒爽,那熨帖的衣骨笔直,她隐约还能感受到藏在衣服里头那健美的肌肉线条。察觉到他的眼神越来越大胆,越来越露骨,她才下意识地别开脸躲过他那放肆的审视。直至今天,她偶尔也会想起那天的惊鸿一瞥。
可是当下的情况却不容梁夕夕再作欣赏。回家以后就能看见衣帽间里正挂着他多套制服,她的脑袋就开始发胀。她爷爷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他既然说了要到家里看她,那么明天到点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满屋子都是慕济凯的东西,她要是想藏起来,那么整套公寓差不多会被掏空。
她很急躁地给他打电话,枯燥的铃声响了两下他就已经接通了电话,略带笑意的声音传到她耳中:“你居然也会主动打电话给我,真难得。”
他们两虽然结婚了大半年了,但梁夕夕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慕济凯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自然很不正经地调戏了她一番。
任他如何调侃,梁夕夕也没有意见,等到他尽兴以后,她才很无助地问他:“爷爷肯定会把公寓当成博物馆仔细参观的,我现在要怎么办?”
当初她也是为了逃避那莫名其妙的指婚还有一挫长辈的锐气才跟慕济凯结婚的,想到他们逼婚的时候,能够把结婚证甩到他们面前她就觉得兴奋。她不仅先斩后奏地领了大红本本,还自作主张地加入了中国国籍。这件事被梁蔚城知道以后,她被他极其凶狠地批评了一顿。她这样做就意味着放弃了家族的继承权,这么一来,她家在整个梁氏家族里的竞争力就会低了好几分。
梁夕夕根本不在乎这些,面对哥哥狂风暴雨似的攻击也泰若自然。她知道爷爷有多看重自己在家族里的地位,但却不愿意为了他这些虚无的追求放弃了下半生的幸福。
三个月前,她的奶奶因意外离世。她坚强如刚的爷爷居然受不起这个打击,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下去。虽然病情有好转,但他却不能再受太大的刺激。她还很记得哥哥那天说过的话,他坦言道:“我拜托你将那些麻烦事给我藏好掖好,要是不小心把爷爷气死了,你肯定会自责一辈子的。”
奶奶的离开也让梁夕夕十分难过,那种失去亲人的滋味实在可怕。她窝在母亲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心里默默地保证要好好地孝顺父母和爷爷。可惜,她的父母和爷爷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如同往常。她怒不可遏,在葬礼完毕后便再度离家,免得在争吵时无意识地将这爆炸性的消息脱口而出。
慕济凯一开始就不同意她隐婚,但因为自己理亏,他不得不同意这样丧权辱国的条件。明知道她着急得很,他还很坏心眼地逗她:“那你就实话实说。你已经到了适婚年龄,长辈逼着你结婚也很正常。”
“老公,您别闹了。你是想气死我爷爷吗?他今天走路的时候连脚步都在颤抖,现在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这么刺激的消息。”梁夕夕离家这段时间过着的都是飞扬跋扈的日子,此时却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请求他指点一条明路给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