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他正在一家摄影棚里拍摄。
挂了电话之后,他点了根烟到窗边抽。
香烟燃了指尖,疼得他缩了一下手,随后他又点上一根,外面风很汹涌,却托不起太多现实的东西。
她说:李衔九,你把我排第一位吧。
他打了个“好”字。
在发送之前,摁灭屏幕。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头蒙着眼的驴,看不到未来,只能闷头拉磨。
不如把她归还于人海,他再转身向另一片人海走去,在人生的波动里,他理应兀自扛起生活的难,不拖累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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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栩学车很顺,每门考试都是一把过,在八月中旬就拿了证。
拿证那天,裴宣儒恰好打电话约她见面。
裴宣儒早在刚毕业的时候就找过她,问她去不去韩国玩,她一直都没动静,到最后裴宣儒也搞不懂了,给她发了好多消息,话里藏话,其实是想问她“我惹你了吗”,她还是没有回复。
这次再联系她,他已经从韩国回来了。
裴宣儒约她在一家新开的寿司店。
她的短发不仅让常灵玉惊讶,裴宣儒更是盯着她半天失语。
“怎么剪短了?”
“掉头发。”
“人家都是高考之前掉,你怎么是高考之后掉起来了?”
“谁知道呢。”
外头阳光刺目,姜之栩的半个身子都沐浴在阳光下,端起浸着水珠的桃气泡泡,她随意看向窗外。
裴宣儒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没说,笑:“哦对了,我给你毕业照。”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赵老师让我给你的,之前分班考被淘汰的同学都有一张,毕竟有同学情谊,留个念想嘛,正好那天我去学校,他就让我给你捎过来。”
姜之栩接过来。
一眼就望见其中的一个少年,并不挺拔,校服松松垮垮的穿着,吊儿郎当的像还没睡醒。
她目光落在他脸上,就再也移不开眼。
“可惜最后没能和你出现在同一张毕业照上。”裴宣儒说。
姜之栩顿了顿,把照片装进自己的帆布包里,说:“是啊,有点可惜。”
裴宣儒看着她,没捕捉到她多余的情绪,笑说:“听说你考上了北外。”
“嗯。”
“我去的中国航天大学。”裴宣儒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哦,恭喜。”
姜之栩始终淡淡笑着,态度让人挑不出错,但气氛实在算不上融洽。
裴宣儒不是傻子,知道姜之栩情绪不高,等寿司上桌,两个人没吃几口就离开了。
从小店出门正对着一家古着杂货店,这家杂货店貌似开了很多年了,只是姜之栩一直没来过,她忽然想起项杭就要过生日了,于是就对裴宣儒说:“我想进去逛逛,你先回去吧。”
裴宣儒说:“那一起吧,反正我也没事做。”
于是一起过去。
风铃晃动,门开了。
老板是个年迈的老头,长得很像《飞屋环形记》里的爷爷。
老人当时正在给金鱼喂食,笑说:“你们随便看啊。”
姜之栩往里走,货物很多,但归纳并不工整,反而有种满满当当的充实感。
裴宣儒拿起一个飞鸽哨子给姜之栩看:“很精致。”
姜之栩笑:“是啊。”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排明信片。
姜之栩眼睛一亮,走了过去。
那些明信片也是没有规整随便挂在架子上,她凑近了去看,每个都很漂亮。
她知道项杭喜欢蓝色,挑了一张克莱因蓝的正方形明信片,问裴宣儒:“这个还不错吧。”
裴宣儒说:“挺好看的。”
她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可是颜色太深会不会不显字。”
裴宣儒说:“可以挑个浅蓝的呀。”他往货架上搜寻了一波,笑,“诶,这个天空元素的就很好看。”
姜之栩的笑容僵在嘴角。
裴宣儒拿起的那张蓝色明信片后面,恰好是一套白色的信纸,不知道被谁塞到这一栏,恰好是背面朝外,露出镌刻了一丛烫金玫瑰的信封。
她将信拿起来,裴宣儒还在说什么她没有在意。
她走到柜台前,把信封的背面扬起给老板看,问:“这张多少钱。”
老头抬了抬鼻子上的眼睛:“这张啊,这张是旧款了,只要十块钱。”
姜之栩想了想:“嗯……您这能火漆封缄吗?”
老头顿了一秒,抬眼皮看了姜之栩一眼:“你还真问对人了。”他笑笑,把鱼食放下,又说,“这信原本一共就剩两套,诶,奇了怪了,你们俩买的时候都要火漆封缄。”
姜之栩心跳快了起来:“这个还有别人买吗?”
“嗯,还有一张是春分那天卖出去的。”老头低头去找东西,声音忽远忽近,“没想到我这个老脑袋还能记住,哈哈,不过那天日子特殊,加上那小伙子长得帅,难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