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乐多(96)

裴松焰知道裴向青上大学要花很多钱，他还在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不到万不得已从不敢跟哥哥要钱，就连一双厚袜子也舍不得买。

那个冬天太冷了，是裴松焰有记忆以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天。他用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给裴向青打电话求助，电话里全是骂他的话。

“你烦不烦，就知道打电话要钱，自己去街上要。”

裴松焰说自己病了，他觉得哥哥不可能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希望能软化裴向青的态度可得到的回答让他彻底心死。

“病了就别治，早点死了才好，我真恨不得你早点死。”

裴松焰站在小卖部门口，握着公用电话，心比身体更冷。

后来才知道，他们的妈没有彻底消失，一直跟他哥都有联系，还有拿钱给他们。这些信息还有钱都被裴松焰拦截掉了，若是他妈能稍微关心下他这个小儿子，他也不至于连吃饱穿暖都做不到，甚至被人打被人欺凌甚至差点辍学。

所以他们两个，裴松焰都恨。

他不敢生病，生病一没钱治二没人照顾，在那段时间里他就只发烧过一次，却烧了整整一周，就在药店买了几块钱的抗生素和冲剂硬抗好的。耳朵还能用，他也就不管。

小孩子一个人住，总算是还有个把亲戚还愿意接济，他名义上的大姑偶尔会给他带点大米面条和一些别人穿过的旧衣服。好在裴向青骂归骂每个月还是会施舍几百块钱生活，学费还会给他出。

公立学校，义务教育阶段也花不了太多，只是每次遇到老师让交钱买校服买书，他都捉襟见肘。

免不了让同学嘲笑讽刺，久了竟也免疫了，随他们说的再难听都无所谓。去打工，人家嫌弃他太小不肯收。于是拼了命读书，因为他知道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偶尔放学路过别人家门口，看到那些一家人其乐融融吃晚饭的画面，他也会很羡慕。还没走到自己家门口，那些二流子又把他拦住要钱，不给就要打。

从前裴松焰不敢反抗，他太瘦小，那些人都比他高比他壮很多。那天是真的觉得反正都这样了，不会再坏了，钱被他们抢走自己也要饿死，趁那个人不注意照着裆部踢了一脚就拼命跑。

这样做的后果当然就是无穷无尽的骚扰。

每天回家都提心吊胆，报警他们也不到法定年龄，警察不管，也不会有人帮他，就在那群人偷偷摸进家那天晚上，裴松焰握紧了准备好的铁锤命都豁出去了跟那些人搏斗。

还好以前跟他爸爸学过木工，动手能力极强，在家做的一些简易机关成功拌住两三个。可惜寡不敌众，最后他全身都是伤。人一旦被逼急了，爆发出来的潜能也许连自己都会惊讶。对方也没好果子吃，领头的那个被他敲得满头血，其他人基本也挂了彩。

胆子一旦放开命一旦豁出去就再没什么好怕的了，于是人人都怕他，都说那个小孩子是个疯狗见人就咬。

身上和脸上也不再挂着伤，终于能安安心心在学校学习。

小小年纪看惯了这个世界的险恶和世态炎凉，变得更加冷漠，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笑是什么感觉了。

直到那次过年，本以为又是一个人冷清的和平常一样过，大姑跑来告诉他说裴向青回来了，还带了女朋友回来，让他来家里吃顿年饭。

平时大姑唯唯诺诺怕其他亲戚们说闲话很少让他过来吃饭，只敢偶尔偷偷接济他。裴向青毕竟和他们有血缘关系，那些人不会说什么。他很好奇，裴向青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

反正能省一点钱是一点也就去了，兴许能多吃上几块肉。为了省钱，他好久没吃过肉了。

还没走到大姑家，裴松焰就被裴向青给拦截住，他匆匆忙忙赶来，手上拿着一套棉服和新毛衣看见裴松焰就扔过来。

许久未见裴向青，裴松焰忍不住打量他哥，发现他哥穿的很是干净整洁，那套黑灰色的中长款羽绒服面料应该极好，雨点打在上面居然都不会湿，直接变成水珠滑了下来，看着就很贵很保暖。

裴松焰曾经路过商店橱窗时看到过类似的款式，像这样的男士羽绒服在他们这种小城都要卖将近一千元，更别说裴向青在S市那种大城市。

那样的大城市，该有多繁华多大啊。小小的他根本不敢想，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小时候因为看病去了一次市里。

那双运动鞋裴松焰也认得，班里有同学曾向他炫耀过家长给买的名牌运动鞋，要价800多，一模一样的标志。他从不羡慕那些人，此时却被裴向青身上穿的这些高档衣物弄得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