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欢(94)
视线往后, 又落在晁易身上。但终究没叫出声。
傅如赏命人将她押去别处,戴上镣铐。
盈欢咬唇,大抵是自己经历过一回,这会儿看着云秀, 也似乎能感同身受。当时她眼睁睁看着傅渊被带走,整个国公府乱成一团,将她们赶了出去。一时之间, 只剩下她与娘亲二人,那种无助感。
可感同身受归感同身受,程敬生做的与傅渊做的可不是一个程度上的。程敬生为一己私欲,害了多少无辜百姓, 作为他的女儿, 盈欢不敢肯定云秀一定就没从中受过恩惠。
她垂眸,一声轻叹落在傅如赏耳边。傅如赏瞥向她, 只看她眼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盈欢道:“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像她马上要为人求情似的。“我分得清是非黑白。”
傅如赏移开视线,似乎越向远处,语气也有些轻飘:“我又没说你分不清。”
观察她这么些年,自然明白她不是那种不分是非黑白的人。但对傅渊大抵不是。或许还是亲疏有别。
他不管想什么,神色都差不多的淡漠,盈欢怕他多想,解释:“那……我也没做什么嘛,我分得清是非黑白,可道理和情感肯定不同吧。难道……你……”
盈欢一顿,一时竟不知能用什么来举例,他都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总不能拿皇上做比,那可是大不敬。
盈欢放下手,松开他的袖子:“算了。”
傅如赏却接上她的话:“我懂,譬如说,你若是杀人放火,我明白你做错了,应该收到惩治,可毕竟在情感上,我肯定还是会希望你能活着。”
大概是这么回事吧,但她怎么会杀人放火?盈欢想瞪他,又不大敢。
她胆子也是日益肥了,从前连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大好,如今都想瞪他了。傅如赏失笑。
他笑意才浮现,便已经收敛。
快到盈欢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再看向傅如赏,他已经面色如常,盈欢开口:“我才不会杀人放火。”
傅如赏嗯了声,已经迈步往前:“即便你杀人放火。”
后半句没听清。
盈欢跟上他的步子,追问他说什么。傅如赏却只说没什么,而后便带着晁易他们去办正事了,临走之前吩咐青采将她送回住处。
盈欢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待她背影消失了,傅如赏才停下脚步,将心中没说完的话默念。那句话是,倘若她真杀人放火,他只怕会给她递刀递火。
人的确是受情感干扰的,绝对的公正很难得到。即便是圣人,也只出过那么一个。
就像他那时的确恨傅渊,因而揪着那一点罪名便将他抓进牢中。换一个人,或许他不会那么主动。
程家是程敬生犯罪之下的产物,因而自然不能住,他们落脚在程家附近的一处院落。傅如赏给了人家一个月的租金,出手阔绰。
想起上次那个她只住了一夜的院子,他也给了一个月的租金。
盈欢嘟囔,他可真是有钱。
傅渊出事之后,她便过上了困苦的生活,有些日子真是捉襟见肘。她幼时也过过这样的日子,来了傅家以后,倒是渐渐忘却了。可那段日子又勾起了她的回忆,她便对银钱之类更有概念。
傅如赏也不知何时进来的,恰好将这一句听进耳朵,道:“倒也不是很有钱,但养你绰绰有余。”
傅如赏跨进门来,盈欢正坐在贵妃榻上,一见他便不自觉坐正了身子。他绕过一旁的架子,宝婵已经很有眼力见地搬了把椅子来。
这院子先前是闲置的,因而摆设并不太全,但基础的都有。他们住进来急,也没时间添置,何况也没住多久,便不打算再添置。
傅如赏在圆凳上坐下,竟还在纠结先前她的随口一说:“左右陛下会报销。”
“哦。”盈欢点头,问起程家情况,没想到一切还挺顺利的。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是傅如赏将危险的那些东西都拦住了,并未让她看见。
“程敬生再猖狂,也不可能造反。他费尽心机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送出去,我却偏要瓮中捉鳖。”傅如赏冷哼了声,那程少天的确是不成气候,若是他按程敬生所说,将那些东西销毁,也不至于如此顺利。可他偏生贪心,还是留了下来。
盈欢听罢颔首,一时又觉无话。她望了眼傅如赏,忽然想起他那个似有若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