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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雪(58)

公孙博悚然一惊,江白昼连忙避到没光的地方,影子消失,老人怀疑自己老眼昏花,光天化日之下怎可能活见鬼?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走,看方向,是朝听海阁去的。

公孙殊离家二十多年,如果他还活着,如今也已四十岁有余了。

公孙氏子嗣困难,当年公孙博年过而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这一子,还险些夭折,他当儿子为至宝,将整个家族的希望寄托其身,严厉地教导,盼望他成为栋梁之才。

公孙殊不负父亲的期望,自幼便展露出惊人的天分,学什么都极快,且品学兼优,是个良才。

可惜毁在多情上。

公孙博走进听海阁。

这间院子经年累月不住人,虽有下人打扫,也难免萧条。

老人在前,江白昼在后,中间并一罐轻飘飘的骨灰,三代人阴差阳错地相聚了。

江白昼一声不吭,仍然隐着身。

老人不知他儿子的死讯,推开公孙殊生前卧房的门,沉着一张老脸,犹有不满,自言自语道:“你这孽子,是不是不敢回家?怕我打断你的腿么?”

空荡荡的风吹过,无人应答。

“你再不回来,我只能传位给你姐姐生的两个废材了。唉!那真不如叫我早点死!”

公孙博猛地一拍桌案,他余威犹在但力不可支,桌子只微微一振,人却狠狠地晃了晃,全靠拐杖撑住。

忽然,他又瞥见门口地上隐隐有影子,浅浅一道,白日里即便避着光也难掩其踪迹。

公孙博大惊:“谁在那里?!”

江白昼没动。

公孙博眼珠转了转,厉声道:“出来!休要装神弄鬼!”

江白昼仍然不动。公孙博惊疑不定,想走近看却有些发憷,他忽然想起前些年他遍寻爱子无果,曾找人算过一卦,那人自称是老子后裔,天下第一神算,收他一笔重金后说,公孙殊已亡故,魂魄终有一日会返乡,请他节哀。

公孙博大怒,将那狗屁神算赶了出去,他怎能相信爱子已死?

可若是还活着,似乎也没道理二十多年不回家省亲,公孙殊不是绝情的性子。

那这道影子,难道……

公孙博拄着拐杖靠近了些,试探道:“殊儿?”

“……”

他竟然信鬼神,举止神神叨叨如此可笑,可那发颤的嗓音和突然泛红的双眼,莫名叫江白昼心头一窒,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从心口升起,酸涩难言。

江白昼不想在此刻现身,匆匆掠出门外。

身后传来拐杖落地的“当啷”声,他没敢回头,几乎是有生以来第一回 落荒而逃。

——原来血脉联系并非全无作用。

江白昼几乎有点“后怕”,只得下次再来。

……

另一边,龙荧今日没在会武营久待。

前几天,胡冲山在暗信中邀他回总部洛山一聚,说是大当家身亡后,荒火如今前途未卜,有要事请他相商。

内奸还没抓出来,龙荧生性多疑,不肯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跟胡冲山约定好,只见他和二当家,多一人都不可,胡冲山应允。

龙荧便换了身装扮,折几枝松柏,回洛山吊唁他的老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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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啵,十一月快乐。

第29章 去意

江白昼越墙而逃,匆匆离开公孙府。

回到下城区时,晴朗的天空又阴了下来,黑雾如阴影般笼罩着大地,风中丝丝冷气有腐朽的味道,下半个埋星邑破旧、衰败、行将就木。

江白昼面无表情地回到龙荧家。

——他总是面无表情的,但一个活人很难做到真正的没有表情,眼睛总能泄露些什么。

“白昼哥哥!你回来啦!”

姬云婵正独自坐在庭院里,左等右等不见人,无聊到揪自己的头发玩,一见江白昼进门,她蹭的跑过来,拉住江白昼的袖子:“咦,谁惹你不高兴了吗?怎么苦着脸呀?”

江白昼心不在焉:“没有。”

姬云婵道:“不高兴就跟我说啊,我可会安慰人了。”

“是吗?”江白昼看她一眼。

少女今天第一回 离开丫鬟和奶娘,自己伺候自己,衣裳穿昨天旧的,发髻梳歪了,但她双眼锃亮没有一点不开心,祈求这自由能再多偷几日。

江白昼回到屋内,把伪装的衣帽卸下,换回自己的。姬云婵慢吞吞地跟进来,突发奇想:“我帮你梳头发吧!”

“……”

江白昼摇头拒绝,自己随手一拢就当梳好,他走到案前,和姬云婵坐到一起,突然问:“姬小姐,你想家吗?”

“哎呀!不要叫我姬小姐!”一天她就自认为混熟了,活泼的本性暴露无遗,“你叫我云婵,婵儿,小婵,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