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满(7)+番外
这处陵园,便是阎徵要去的地。
时方满跟着阎徵身后,面容肃穆地捧着束花,光看表情,他倒比噙着淡笑的阎徵更像是正牌儿子,而开车过来三个小时,阎徵在墓前只待了三十秒,几乎是花刚放下就转过了身。
“你搁这儿吧。”阎徵侧过身,示意时方满上前,男人把两束花并排放在一起,摆了摆位置,阎徵还看着他笑出声夸道:“摆这么好看,她今年该开心了。”
“走吧。”
自始至终,时方满都觉得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他俩一路往外去,在停车场看着阎徵给司机打电话时,时方满才憋出一句:“你来看她,她肯定开心。”
“孩子的生日,妈妈的受难日。”
像个老学究一样,时方满说着老套的话:“你这么孝顺,她肯定开心。”
语气一板一眼,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发干,寒风一吹,就轻飘飘地远去了。
阎徵探究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来回盘旋,试探性地问道:“那阿姨呢?你什么时候去看她吗?”
“有空会去。”
阎徵“唔”了声,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又追问着:“那叔叔呢?”
他听得一阵沉默,待阎徵抬起头,才看见镜片后的眼睛正闭着,被风吹得没有血色的唇瓣轻轻颤动道:“死了。”
“他俩都死了,葬一块儿去了,有空的话,我会去看看的。”
时方满的声音比往日都要轻柔,衬着逐渐苍白的脸色组合成显而易见的虚弱来,阎徵给他拉开车门,扶着他上了车,慌乱地道歉着:“不好意思,我不该问。”
“……没事儿……”
被车内暖气一吹,眼前起了大片白色的水雾,他也不摘下眼镜擦干,却向后往椅背上一躺,不再动弹。
再次因为水幕隔绝了视线,阎徵看不清时方满是合上了眼还是红了眼角,但他回忆着时方满的话,却慢慢琢磨出另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来。
有些罪恶的甜,但阎徵喜欢这股子甜味。
他琢磨出来,原来时方满和自己一样,他们都是没爹没妈,没有家的人。
品咂着这种相似,阎徵舔着唇,克制不住兴奋,视线频频转向男人所在的方向。明明在同一个车内,但他一时却格外在意起男人坐得位子离自己有多远,伸长了胳膊能否碰到,他也尝试着伸出手,顺着坐垫悄悄摸过去。
像迎风而长的花,顺着渴望的风口伸长了枝条探去。
“怎么了?”
阎徵不得不停下手上动作,咬住失望,迟钝着道:“刚刚的事,我还是很抱歉……”
语气带着歉意和懊恼,只听声音,阎徵想他表现得足够真挚,时方满如他所愿的那样相信了,却超乎他想象地伸出手,轻轻揉着他的后脑,再一次道:“没事儿。”
这不是阎徵第一次和男人身体接触,早在第一次相遇时,便有更亲密的举动了。那时阎徵胸口被热乎乎的脊背牢牢撑起,隔着两层布料的皮肉相贴,热度和汗水在夏天的夜晚共同分享,那会儿,不是一切都是热的,天气热,人也热,心却是依旧冷静。现在,外面刮着一月底的寒风,车里吹着干燥的暖气,那触碰到头皮的手也是冰冷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不可克制得热了起来。
烧得他,头脑昏涨。
他僵直身子愣了半晌,才想起拉住男人正要撤回的手掌,时方满猝不及防,被阎徵猛然一股大力拽过去,立刻保持不住平衡,整个身子也随之倒去。他靠在阎徵的膝上,耳朵被膝骨撞的生疼,身子却猝然警醒,在嗡嗡的耳鸣声里像被裹在渔网间的鱼一样弹起,喝道:“走开!”
阎徵走不开,却被他大力推开,一直脾气很好,刚刚还在安慰他的男人立刻像是阎徵犯了大错,翻脸不认人,收回手后沉着脸解释道:“我不喜欢身体接触。”
阎徵红着脸颊不住道歉,在湿漉漉的眸子里,时方满怀着自己无力解释的歉意,原谅了他。
直到过年,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平静,阎徵不说回家,时方满也不会赶他,俩人在一个房子里度过了半个寒假。时方满找到时间带阎徵逛了街,买了他看中的而阎徵也喜欢的球鞋,也一起去饭店吃饭,自己一边喊辣一边流泪,泪眼模糊里看中阎徵笑嘻嘻地抬高了音量,冲着服务员吩咐道:“再要一份冰水。”
只有电影票,因为过期了,电影也下架了,便再没机会在IMAX影厅的大屏幕里一起看了。时方满把票随意搁在卧室的电脑桌上,后来上面压了几个教案,等他要扔时,倒是找不到了。
21:11:43
被囚禁的春天
大年三十那天,阎徵回家了。出门前,时方满跟他说了声过年好,然后关着门在倏然袭来的安静里活起面团,准备自己唯一会做的一道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