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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主母(443)+番外

她用沉默应对,恪守规矩,似乎在表达无声的反对。

程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一时间反倒有点云里雾里了,难不成,他的判断有错?

他不说话,许一生也不再吭声。

两个人都没变,脸还是自己那张脸,年龄应该也对的上。可同时,两个人都有了变化。许一生这原主几乎没出过府门,常年在深宅大院里待着,天生丽质,肌肤更白,堪称欺霜赛雪。程放这原主性子内敛冷峻,相貌也因为这气质有了微妙的变化,显出远超于十八岁的成熟沉稳,此刻他穿一身深蓝色圆领对襟常服,脊背挺直端坐于桌边,自有一股不动声色的气度风华。

许一生连余光也收回了。

气氛一瞬间冷寂下来,程少爷开口道:“出去吧,让秀儿进来伺候。”

许一生没抬头:“奴婢告退。”

她一走,程放抬手在眉心里重重地揉了两下,顺口问进来的秀儿:“今天府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府里?”

程放抬眸,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秀儿心里咯噔一声,绞尽脑汁地想着,一边想,一边尽可能地复述这一天的一切。当然,侧重说了许一生的事情,连细枝末节也没放过。

程放一开始听着,半途中脸色就变差,等秀儿终于细声细语地说完,他一张脸已经阴云密布十分可怕了。

秀儿浑身紧绷,不敢出声。

半晌,她听到大少爷冷声吩咐:“请大夫过来。”那声音低沉阴郁,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秀儿转身要走,又听说:“慢着,让厨房熬一碗养胃的小米粥。”

“……是。”

一出门,秀儿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

视线里那扇门被廊柱挡着看不见,可她就是隐隐地产生了一种错觉,大少爷将这人放在心上了。一回府就问,听说她受罚又要找大夫又让熬粥,完全拂了老夫人的面子。

*

房间里。

程放懒得去想老夫人的面子问题,一门心思还在纠结许一生的态度问题。结合昨晚今早,他基本可以确认,许一生就是他认识的那个许一生,可他刚才让她同桌而坐,那样的笑容,她竟然视若无睹?!

她在搞什么?

她没有对他这张脸表现出丝毫的兴趣,也没有对他与往常不同的亲近示好表现出丝毫疑惑,那只能说明两件事。一,她知道他是程放;二,她虽然知道,却不打算挑明相认。

这两点让程少爷心情十分抑郁,他霍地一声起身,拉开房间门就走了出去,又气又心疼。

迎面一阵凉风吹来。

等他快走到许一生眼下的房间门口时,那股子气愤突然就消失了,被满满的心疼所取代。

她不信任他。

她没想过从他这里得到庇护。

又或许,她脸皮薄,没想好如何面对他,因为无法面对,所以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回避。

怎么这么傻气?

*

秀儿吩咐了小厮去请府里大夫,同时又让双双去吩咐厨房熬粥,折身而返的时候,便瞧见大少爷在许一生门外的廊下踱步。

那扇门近在咫尺,他两步就能跨进去,可偏偏没有。

脸上的神情还……一言难尽。

她愣神发呆间,听见木门吱呀一声响,程放转身上了台阶,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她的目光顺延进昏暗的室内,又出来。

院子里起风了。

灰白屋脊、朱红门窗,这些不动的静物披着夕阳的余晖悄然入画,让院子显露出一种静谧安然的美。

回廊下,六角花灯的穗儿荡荡悠悠。

“秀儿姑娘?”爽落的男声突然将她惊醒,秀儿一回头瞧见小厮干净的脸,目光旁落,忙道:“曾大夫,这边。”

三个人一起到了房间外,秀儿立在门口道:“大少爷,大夫来了。”

“进来。”昏暗的房间里传出男人温和的声音。

秀儿一愣,请了大夫进去,她随后进入,第一时间找了灯烛,让房间里亮堂起来。

转身抬眸,又是一愣。

许一生这房间不大,木床只容一人睡。此刻,挺拔颀长的男人屈尊坐在床边,微微低头,一手扶着自己通房丫鬟的膝盖查看。屋里光线不好,他侧着脸也能露出英俊的面庞和微拧的眉头,在她看过去的当口便抬眸看过来,淡声说:“过来照亮。”

秀儿哎一声,连忙过去。

程放便抬头朝大夫道:“看看这伤。”

府里的大夫年近花甲,须发花白,闻言连忙上前,细心查看,心里还忍不住一阵喟叹。

入府二十年,他一直为各位贵主子瞧病,很少为丫鬟瞧,尤其还是这么不值一提的小伤。跪一个时辰而已,膝盖上一点淤青,这种情况的伤痕在下人身上再寻常不过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低头看完,微笑说:“不要紧,抹一点消肿祛瘀的药膏,几天出去就恢复如初了。”

程放点点头,又吩咐:“诊脉。”

大夫一愣,抬眸看向了一直沉默的许一生。

这姑娘他知道,老太太跟前原本挺得脸面的一个丫鬟,眉清目秀,肤白貌美,被几个管事垂涎了许久,在去年被老太太送进了大少爷房里伺候,一直也没闹过什么问题。

“你在看什么?”不悦的男声突然打断他思绪。

程放盯着须发花白的老大夫看,一股子审视又警告的语调,脸色更难看,让年迈的大夫心里都突突了两下,顿时低头。

“诊脉!”程放提高了语调。

这一声更是将房里几人吓了一跳,曾大夫连应了好几个“是,”手指搭上了许一生皓白的手腕。

边上,秀儿和小厮小武俱是瞧见,自从这曾大夫手指搭上去,大少爷这脸色蓦地又阴沉了一大截,那股子不悦的劲儿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好像曾大夫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们都发现,当事人自然也察觉。

曾大夫很快地松了手,一本正经地说:“暑邪致病,不严重……”

“不严重?”程放打断他说话,幽深黑亮的眸子盯着他,明显很不满的样子,“她在发热。”

“……”曾大夫话说半截停下,琢磨着他的意思大抵是想让这娇人儿休息,便立时改口说,“暑邪入侵导致发热乃至晕厥都很寻常,算不得大病。不过,肯定也不能小觑。一生姑娘身子弱,最好多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回头我开几味药,一起煎了服用,能好的快一些。”

程放脸色这才缓和一分,淡声说:“有劳了。”

曾大夫在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听见他又吩咐说:“小武,你跟曾大夫去拿药方。”

“是。”

小厮这声音刚落,又听见他吩咐:“让厨房熬上绿豆汤。”

同时,门外传来一声:“少爷,粥好了。”

“端进来。”

双双将小米粥端进来便察觉房内气氛有点诡异,再看到自家大少爷亲手将许一生裤腿拉下去盖住她小腿,登时惊骇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许一生自然也察觉这极为不妥,可到现在程放都根本没表露过身份,刚才进来说话也是一副原主的语调神态,她反抗无效后除了受着好像也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个少爷,到底是那个程放吗?

她有点糊涂了,直愣愣地盯着程放瞧。

程放察觉到她的视线,神情都柔软许多,吩咐众人:“再没什么事都出去,粥给我。”

双双连忙将小米粥递过去。

几人往外退。

秀儿放下烛台后落在最后,没忍住又看一眼,瞧见大少爷一手按在许一生肩上制止她起身,随后,就那么侧身坐在她边上,一手端碗一手拿勺,低头轻吹两下,将半勺子小米粥往人嘴边送。

“秀儿姐姐!”

“嘘!”

秀儿连忙退出,制止了小丫头说话。

双双立在门口,不敢置信地道:“大少爷他……”少爷在亲自喂许一生喝粥,那么温柔耐心,简直让她惊掉眼珠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