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佛身在将那句“缪已”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后头的那些不必说,统统都只是佛身在为自己的那一句话做描补。
相比起魔身的作态,本尊就更直接。
听佛身那般说之后,他当即就拿话来问佛身,‘冲动,你为何冲动?’
魔身也已经坐正了身体,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净涪佛身显化出来的眼睛,异常的仔细认真。
其实佛身这次行事出错,同样也是魔身的疏忽。
因为作为净涪与佛身相生相克的魔身,他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佛身那刹那间心神的漏洞,还得是在佛身自己意识到了之后做出弥补,他才真正地发现。
本尊转头看了魔身一眼,才又迎上佛身的眼睛。
佛身很认真地想了想,很快就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大概,还是被刺激到了。’
因为被刺激到了,所以失控导致冲动,以致最后行事进退失据,虽然很快就被他描补过来,但错了就是错了,心思上出现了问题就是出了问题。
半点糊弄不得。
纵然现下在魔身与本尊面前糊弄过去了,日后若真遇上敌人,被人抓住了此间疏漏,谁又会愿意抬手将他放过?
佛身也是净涪,他真的是太明白了。
佛身这么一说,魔身与本尊就都明白了。但即便如此,佛身还是跟魔身和本尊明白说道出来,也算是一次自我反省。
‘我等在普陀山上见过许多修士、和尚,也算是开了一番眼界。可别的不说,单就提我们所见过的那些和尚、金刚、罗汉。’
‘细论起来,清笃、清源等这些和尚和他们相比,悟性、资质、心性、心意各各不差,缘何那些和尚就能成就金刚乃至罗汉果位,而清源、清笃他们却还不过只是一个和尚?’
‘他们差了什么?差了福缘,缺了能指引他们方向的前辈......’
‘我并不曾为清源、清笃他们嫉妒他人,只是觉得可惜。太可惜了......偏又撞上妙音寺里隐隐勃发的苗头,我一时有感,就已经开口了。’
‘我也知这一次行事失了分寸,但失误已经铸成,剩下的只能着力描补。于是就成现下这般状况了。’
所谓的一时有感,其实就是感慨于妙音寺这一众大和尚对他的照顾。净涪佛身虽然说得模糊,但本尊和魔身也都是知道的。
妙音寺的这些大和尚们实力不够,手段不足,并不知晓净涪的底细,也不知道景浩界之外还有一个盯着他的天魔主,但即便如此,他们这些人也是真的,打从心底将净涪当做需要指点与庇护的后辈看待,处处照顾,每每包容赞许。
净涪本尊与魔身也都看在眼里,一一认同。
如今这一点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认同被处境与感情催发,终于撼动净涪本人的克制,就有了那一瞬间的触动与激烈。
净涪本尊与魔身有一瞬间的怔忪,又很快平复心情。
别看净涪自拜入妙音寺之后,对周边的事务多是放手让他人料理,但事实上,他这周围的人与事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未脱离出去,只是无声无息而已。
他对外人、外事把控得滴水不漏,对自身的一应情绪、状态也只有把控得更为周全严密的。
这一次的失控,确实在净涪意料之外,却又不怎么让他意外。
早在多年前,净涪还曾因为这一世的母亲沈安茹有过一次情绪乃至感情上的失控,而这一次,却又为的妙音寺的这些大和尚们......
比起沈安茹,妙音寺的这些大和尚们对他也是不差的。且由于妙音寺的这些大和尚们与他同是修行人,他们待净涪又更体贴周到一些。
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次不仅仅是佛身那里出了疏漏,连魔身那里也本能都疏忽了过去。
净涪本尊沉默了须臾,一一望入过佛身与魔身的眼睛深处,‘没有下次。’
佛身与魔身各自一整表情,收去了散逸的种种思绪,回应本尊。
‘我记下了。’
‘不会再有下一次。’
净涪毕竟是净涪,便是失控,也只在一瞬。
当然,净涪本尊也是净涪,他对自己掌控极严,也最是了解自己。
‘事缓则圆。想要成事,多的是方法。情绪失控这样的事情,可以有。但绝对不能着落到实处,反牵累了事情。’
佛身与魔身尽皆应声。
净涪本尊点点头,又看向佛身,‘你这趟行事略微失了分寸不假,但并不过分,且清笃大和尚当场突破,也算是有所收获。’
清笃大和尚对他们向来照顾,且还是真心实意,他这一回能够突破,净涪心里还是很为他感到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