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佛身一面说着话,一面还示意也似地往这隗序城废墟各处看了看。
“相比起扫空一座城,他们更愿意留下一些种子,以待来日。”
“可他们偏生就这么做了,整一个隗序城数十万人口,单单只剩下小檀越一人......”净涪佛身收回目光,直直地看定那少年,“小檀越可以给小僧一个理由吗?”
那少年面上为难、忌惮、犹豫、迟疑轮番转过,脸色精彩到连身在小自在天里的净涪心魔身都分了目光过来。
净涪佛身没有言语,只看着他沉默纠结。
也不知是这会儿那少年的脸色就是那样的苍白,还是被那天穹上的银月照的,站在净涪佛身不远处的那少年更像一个精致的木偶,人气全无。
“......是因为我。”即便声音嘶哑得近乎叫人分辨不出来,那少年也还是开口了。
他死死地撑着脖子,直直地盯着净涪佛身的眼睛,就像是在盯着那个对隗序城出手的魔道修士一样。
“他是为我来的!”少年咆哮着,手在怀中用力一摸,扯出一枚莹白玉佩死死抓紧。
“他在找这个!”
“就是它!给我隗序城带来这一场灾难!”少年的声音无限拔高后又陡然沉落,“......也是它,最后救了我......”
少年的话语中带出了哭音,听得人直揪心。
但不论是站在他面前的净涪佛身,还是远远旁观的心魔身,都只往那枚莹白玉佩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们仍看定那少年。
那少年很是激动,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甚至扑过来将他自己手里死死拽着的莹白玉佩胡乱往净涪佛身的手里塞。
“净涪法师你也想要它对不对?!我可以给你!我把它给你!只要你愿意帮我报仇!!”
“不,不必净涪法师你帮我隗序城出手!只需要净涪法师你能够给我指点一条明路,报仇我自己来!我可以自己来,一点不麻烦净涪法师你!”
“我把它给你!只求求你给我指出一条明路......”
净涪佛身袖袍微动,便即有一道微风生出,将那少年轻轻推了出去。
被那微风带出去的,还有那少年近乎强迫一样塞到净涪佛身手里来的莹白玉佩。
“我不需要它。”
那少年听见净涪佛身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你不需要它......”
少年仰天大笑,近乎疯魔。
“你不需要它!”
“为了得到它,他冒险收割了我隗序城数十万人口......就是因为它,我隗序城数十万人口单单只剩下我一个......”
“你说,你不需要它,哈哈哈......”
心魔身静默地陪净涪佛身看着,仿佛在看一场半是精彩半是乏味的戏剧。
银月的光华渐渐稀薄时候,这少年终于又冷静下来了。
他抬手在面上抹过,却只扫去了半边泪痕,还有一半的泪水挂在那里。但他全不在乎,只死死地盯紧净涪佛身。
“那净涪法师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但凡是我有的,不论是我现在拥有的,还是我未来会有的,都可以给你!”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这最后的一句话,少年说得异常用力,宛如立誓。
净涪佛身定定地看着这少年的眼睛,久久没有偏移。
那少年也没有避开,哪怕净涪佛身的目光明亮到仿佛要直直看破他所有的秘密。
“你是要欠下我因果?”净涪佛身垂落眼睑,拦下自己的目光,平静问道。
那少年咧开嘴角,笑得复杂又纯粹。
“如果只有欠下净涪法师你因果,你方才肯给我指出一条明路的话,那欠下便欠下了。”
净涪佛身眉眼不动。
“这玄光界天地各处有手段有能耐的修士不知几何,只要你离开这里,总会再遇到合适的人,为何你偏就找上了我?”
那少年默然半响,对着净涪佛身抬起了他的手。
那手掌中,一枚莹白玉佩映着天边的银月光华,通透也明净。
“是它,选择了你。”
这应该是自他们碰面以来,少年对他最坦白的一次了。
净涪佛身瞥了一眼少年手中的那枚莹白玉佩,暗自慨叹。
心魔身在净涪佛身耳边笑。
净涪佛身便就在这笑声中开口,说和心魔身那边响起的一模一样的答案。
“叫檀越失望了,哪怕是小僧我,也不知道这玄光界的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虽说现在的玄光界也是处处暗流,可谓是局面复杂错乱,但对比起日后的境况来,当前玄光界的局势仍旧能用安稳一类的字词来形容。
在那样混乱的局势下,净涪佛身哪儿有一条明路指给人家?别到最后,反将人家给送到死地去。